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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羨林的讀書與治學

  • 發佈時間:2015-10-17 01:31:17  來源:科技日報  作者:佚名  責任編輯:羅伯特

  ■人物紀事

  季羨林先生是碩果僅存的國學大師,精通數門外語,堪稱語言天才。然而這樣一個蜚聲海內外的學者,卻十分謙虛、樸實,一再聲稱自己“魯鈍”“平凡”,其讀書之刻苦,治學之嚴謹,均罕有其匹。

  解放後,季羨林長期在北大任教,且承擔繁重的行政工作,每天上八小時班,有時還要加班加點。可他卻寫出了上千萬字的著作。他寫作的時間從何而來?原來,季羨林每天早上四點準時起床,一鼓作氣寫上三個鐘頭才去上班。

  由於白天會多,只有黎明前,季羨林才能安安靜靜寫作。

  季羨林怕開會,在他看來,很多會,談的並非正事,卻浪費了很多時間。開會,使得季羨林幾乎沒有完整的時間,無奈之下,他就挖空心思利用時間的“邊角廢料”。請看他的夫子自道:

  “現在我既然沒有完整的時間,就挖空心思利用時間的‘邊角廢料’。在會前、會後,甚至在會中,構思或動筆寫文章。當然,在飛機上、火車上、汽車上,甚至自行車上,特別是在步行的時候,我腦海裏更是思考不停。這就是我所説的利用時間的‘邊角廢料’。”

  季羨林精通多種外語,關於如何學外語,季羨林的看法主要有三點:

  首先,要明確一點,學外語無捷徑可走。

  “俗話説:‘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所謂‘有心人’,我理解,就是有志向去學習又肯動腦筋的人。高臥不起,等天上落下餡餅來的人是絕對學不好外語的,別的東西也不會學好的。”

  其次,學外語一定要“跳過這龍門”。

  “學習外語,在漫長的學習過程中,到了一定的時期,一定的程度,眼前就有一條界線,一個關口,一條鴻溝,一個龍門。至於是哪一個時期,這就因語言而異,因人而異。語言的難易不同,而且差別很大;個人的勤惰不同,差別也很大。這兩個條件決定了這一個龍門的遠近,有的三四年,有的五六年,一般人學習外語,走到這個龍門前面,並不難,只要泡上幾年,總能走到。可是要跳過這龍門,就決非易事。”

  這裡,季羨林告訴我們一個重要現象,學外語,到了一定的階段,就好像走入死衚同,感覺學不下去了,而越是在這個時候,越要堅持,這就如同黎明前的黑暗,挺過去就是光明,倒下來就前功盡棄。看來,學外語,如同長跑,到了某個“極限期”,一定要堅持住,否則只能功敗垂成,永遠不能登堂入室。

  最後,學外語要像學游泳那樣。對於學外語的具體方法,季羨林提倡德國式的教學方法:學外語如同學游泳。

  德國的一位語言學家説:“學外語有如學游泳,把學生帶到游泳池旁,一一推下水去;只要淹不死,游泳就學會了,而淹死的事是絕無僅有的。”具體的辦法是:儘快讓學生自己閱讀原文,語法由學生自己去鑽,不再課堂上講解。這種辦法對學生要求很高。短短的兩節課往往要準備上一天,其效果我認為是好的:學生的積極性完全調動起來了。他要同原文硬碰硬,不能依賴老師,他要自己解決語法問題。只有實在解不通時,教授才加以輔導。

  1935年,清華大學與德國學術交換處簽定合同,雙方可互派研究生。當時任中學老師的季羨林經過選拔考試,獲得赴德留學的機會。

  初入德國,季羨林發現,德國大學的學風非常自由,只要中學畢業,就可以隨意進入某個大學某個係學習,沒有入學考試。學生還可以不斷轉學,經過幾年的轉學,選中了滿意的大學滿意的係,這才安定住下,同教授接觸,請求參加教授的研究班,經過一兩個研究班的學習,師生互相了解,學生選中了教授,教授也滿意學生,這時,教授同意給學生一個博士論文的題目。再經過幾年的努力寫作,教授同意了,就可以進行論文口試答辯。及格後可拿到博士學位。

  在這樣的自由的氛圍中,季羨林憑興趣選了一些課。經過一學期的比較、思考,他終於明確了攻讀的方向——梵文。

  語言大師西克是季羨林的引路人。季羨林的博士論文指導老師是年輕的瓦爾德施米特教授,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瓦爾德施米特教授應徵入伍。年過七旬的西克教授,主動請纓替代瓦爾德施米特指導季羨林。

  西克教授主動要教季羨林吐火羅文,當時,連季羨林在內,學生只有兩名,真是一個特殊的班。不過,老師教得認真,學生學得投入。另外,西克教授的教學方法也成功地點燃了季羨林對吐火羅文的興趣。

  “西克教吐火羅文,用的也是德國的傳統方法。他根本不講解語法,而是從直接讀原文開始。這工作是異常艱苦的。原文殘卷殘缺不全,沒有一頁是完整的,連一行完整的都沒有,雖然是‘精製品’,也只是相對而言,這裡缺幾個字,那裏缺幾個音節。不補足就摳不出意思,而補足也只能是以意為之,不一定有很大的把握。結果是西克先生講的多,我們講的少。讀貝葉殘卷,補足所缺的單詞兒或者音節,一整套做法,我就是在吐火羅文課堂上學到的。我學習的興趣日益濃烈,每週兩次上課,我不但不以為苦,有時候甚至有望穿秋水之感了。”

  瓦爾德施米特教授的治學嚴謹給季羨林留下終生難忘的印象。季羨林在哥廷根的業師是瓦爾德施米特教授,他是當時蜚聲世界的梵學權威。其嚴謹紮實的學風使作為弟子的季羨林終生難忘也獲益匪淺。

  第四學期讀完,教授就把博士論文的題目給了季羨林。於是,他開始做卡片,抄筆記,寫提綱,花了將近一年時間,終於寫出一篇長篇緒論。季羨林是懷著頗為自得的心情把緒論交給老師的。隔了大約一個星期,老師把緒論發還給季羨林,結果令季羨林大吃一驚:

  “我打開稿子一看,沒有任何改動。只是在第一行第一個字前面畫上了一個前括弧,在最後一行最後一個字後面畫上了一個後括弧。整篇文章就讓一個括弧括了起來,意思就是説,全不存在了。”

  季羨林仿佛當頭挨了一棒,茫然、懵然,不知所措。這時候教授才慢慢地開了口:“你的文章費勁很大,引書不少。但是都是別人的意見,根本沒有你自己的創見。看上去面面俱到,實際上毫無價值。你重復別人的話,又不完整準確。如果有人對你的文章進行挑剔,從任何地方都能對你加以抨擊,而且我相信你根本無力還手。因此,我建議,把緒論統統刪掉。在對限定對詞進行分析之前,只寫上幾句説明就行了。”

  教授這番話雖出乎季羨林的意料之外,但卻讓他心悅誠服。老師徹底否定了他費心費力所寫的緒論,但他卻不能不由衷地承認,老師的做法完全正確。由此,季羨林終於懂得:寫論文就應該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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