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龍飛

　　在中國，據不完全統計，越南新娘已超過10萬人。2010年以後，在公開報道中，原先白衣柳身的“越南新娘”被貼上了諸多標簽：越南出口的特産，光棍節網購的爆款，集體逃跑的常客，人口販子的獵物，電線桿上廣告的主角，甚至色情場所裏招攬生意的招牌。

　　或許她們還是你家鄉某個不相熟遠親的家屬。但她們都有一個共性，很少出現在現實世界裏。

　　她們是誰？在哪？過得怎麼樣？

　　天堂太遠，中國很近

　　在福建省，越南新娘集中在閩南地區，以漳州、龍岩的村鎮為主。

　　漳州岩溪鎮位於廈漳泉交匯處，農業生産條件優越，岩溪在唐詩中有山林溪水的意思，常指隱居之地，這裡也是閩南越南新娘的“重鎮”之一。

　　“這裡離幾座大城市很近，女孩子都喜歡嫁到福建的廈門、泉州、漳州去，當地的‘光棍’確實比較多。但這邊又不像福建其他地方那樣多山偏僻，經濟條件還可以，氣候也像越南，嫁過來的越南新娘也願意留下來生活，會更穩定一些。”曾經組織撰寫《一個越南新娘在長泰的幸福生活》的長泰縣縣委宣傳部的楊金榮説。

　　他補充説，其實，這裡娶越南新娘的一般都是家裏比較窮的，要麼特別老實，要麼年紀很大，或者有點兒殘疾，“要不是娶不到本地人，誰會跑那麼遠去找老婆？”

　　2011年2月18日，元宵節第二天，49歲的吳保林穿上一套從鎮上花200元錢買來的西裝，螢綠色，他覺得“這樣看起來會比較像老闆”。帶著4.7萬元的現金，他和同鎮的葉志成、葉阿民以及啞巴葉進城一行4人，跟著婚姻仲介從漳州龍海市坐20個小時大巴到廣西憑祥，第二天下午出友誼關再坐大巴到河內，然後從河內坐飛機到胡志明市。

　　和仲介之前的廣告不同，他們每人每天只能見到一個女孩，也可以互相交換聊天。“不像你們想的那樣，她們站成一排，可以隨便挑隨便選的！哪有那麼好的事”。吳保林説。

　　按照國家統計局人口統計資料推算，從2013年開始，每年新進入結婚年齡的男性在理論上要比女性多出120萬人，但現實中“光棍”的數量遠不止這個數字。

　　由此出現“婚姻梯度擠壓現象”，福州大學社會學系教師陳鳳蘭表示，“由於男女比例失調，擠壓到一定程度，就會去別的地區擇偶”。

　　2008年，越南受金融危機影響，很多越南女孩失業賦閒在家裏，而電視直播裏北京奧運會的滿天煙火照亮了中國崛起的現實，也點燃了越南女人的幻想，中國大陸於是出現了“越南新娘潮”。這正應驗了曾流行的那句話：天堂太遠，中國很近。

　　沒什麼特別的華人新娘

　　“越南現有華僑華人約 150 萬人。長期以來大部分華僑華人集中居住在胡志明市和南部平原，約佔華僑華人總數的 80％以上，其中胡志明市有華人 55萬人之多。而福建作為僑鄉的歷史傳統和優良的農業生産條件，使得福建在1978年越南排華事件後成為國家首選的歸僑農場安置點。”長期研究福建地區越南新娘群落情況的廈門大學社會學博士武艷華説，“1991年中越邦交正常化以後，商貿往來增多，具有越南語和漢語雙語優勢的華人華僑本身就有經商的天賦，他們大批回到胡志明市辦廠、為穩定帶過去的員工，就會組織他們和當地的華人談婚論嫁。所以福建相親客在越南南部胡志明市的新娘市場上比較有競爭力，嫁過來的華人新娘再口耳相傳，福建地區就出現了穩定的越南華人新娘群落。”

　　從福建省民政廳政策研究室提供的數據來看，累計嫁到岩溪鎮的越南新娘人數達到了146人。在記者走訪的近20位越南新娘中，有9位是華人。

　　周嘉珍是岩溪鎮湖珠村的第一位外國新娘，但鄉親們覺得她就是個中國女人，沒什麼特別的。

　　去年末，周嘉珍把19歲的小妹接來中國過年，“順便”讓在廈門工作的鄰居麗麗安排了兩場相親。

　　越南新娘進入中國的熱潮正在減退

　　啞巴葉進城的老婆是一起娶回的4個越南新娘裏最好看的，但也是跑得最快的。他的二哥葉林城做販運水果的生意，精明仗義，是個標準的閩商，平時對兄弟照顧有加。“其實我弟弟一共娶過5個越南老婆。”葉林城向介紹葉進城的婚姻史。越南新娘的逃跑，讓葉家損失慘重。

　　除了人販子非法販賣越南女子造成的婚後逃跑以及早有預謀準備騙婚的越南新娘之外，事實遠比公開報道的複雜。“從我調查的情況來看，也有相親男子欺騙越南新娘的情況，但這種情況往往會被大家忽略。因為距離遠，接觸時間短，對於越南新娘而言，基本上是資訊不對稱的。”廈門大學社會學博士武艷華説。

　　此外，越南北部地區的女子在男女關係上的開放程度更大，她們對婚姻的忠誠度比較低，所以逃婚的概率較高；而越南南部地區地處平原，她們嫁來中國，本身就希望能夠在中國享受城市生活，如果從平原地區嫁到山區，這樣大的心理落差是很重要的逃跑誘因。

　　在受訪的近20位越南新娘中，當談到第一次進入中國家門的感受時，所有人都表示感到後悔、害怕和不滿意，都曾和丈夫發生爭吵。

　　2013年，福建省漳州檢驗檢疫局共對出入境人員健康體檢2376人次，其中越南新娘就達1684人次，檢出艾滋病7例、性病6例，這個數據隨後被當地多家媒體重復播出，小鎮上的人仍記憶猶新。

　　而從2014年開始，國外的護照延期費用從每年168元增至每年800元。因為無法入戶、護照延期費用大幅增加等，越南新娘進入中國的熱潮正在減退。福建省民政廳政研室提供的數據顯示，2014年新嫁入岩溪鎮的越南新娘人數是零。（據《中國新聞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