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程天賜

　　虞山舜水如詩如畫的浙江省上虞市曹娥江畔，一座千年廟宇，為紀念孝女曹娥而建。曹娥江汛期水急潮猛，江水奔騰咆哮，一到曹娥廟前面，立即變得無聲無息，仿佛愧對孝女，悄悄遁去，過了曹娥廟門口，才敢再發出響聲。

　　當地朋友的解説，給自然現象涂上人的感情色彩，這讓我想起明代方孝孺《過曹娥江》詩云：“娥以孝為本，江以娥得名，至今潮漲落，猶帶哭爺聲。”

　　曹娥是東漢時期會稽（今紹興）上虞人。她的父親曹盱是村中的巫祝，能打拍唱歌迎神賽會。漢安二年，西元143年端午節，曹盱在舜江中駕船迎接潮神，為水所淹。年僅十四歲的曹娥沿江哭喊著尋找父親，為了不讓魚吃她父親形體，投瓜果在水中，並説父親若在此，瓜就下沉。尋找十七天仍不見父屍，曹娥便投入江中，三天后背著其父形體漂浮到江岸。

　　曹娥雖然死了，卻能找回父親的遺體，人們都説這是曹娥的孝心感動了天地。鄉親們在曹娥跳水救父的江邊造了廟，把漁村叫做曹娥村，把舜江改名曹娥江。

　　東漢元嘉元年，上虞縣令度尚對曹娥“悲憐其義，為之改葬，命其弟子邯鄲淳為之作碑。”這就是著名的《曹娥碑》。

　　《曹娥碑》文辭絕妙，感情濃烈。其中一段譯成白話是這樣的：曹娥呀，你的孝道是如此美盛，遠遠超過了你的同齡人。有哪一個大封國的人們，禮儀人倫教育得這樣好。更何況你出身低下，好像長在破屋中的雜草，沒有人扶，它自己挺直；沒有人砍削，它自己萎謝。看中原大地，沒有比你更出眾的孝順兒女。但願這塊碑石韆鞦萬代，永世長存……孝女雖然生前低賤，但死得高尚，為許多百姓家庭作出了榜樣，花落雖早，但又有什麼可以後悔的呢？美麗漂亮的孝女，永世配為神靈，就像堯的兩個女兒已化為湘夫人一樣，為子孫後代仿傚學習樹立了榜樣。

　　碑以載孝，孝以文揚。此碑文成為千古名篇。圍繞《曹娥碑》，還發生過許多有趣的故事。

　　東漢太史令蔡邕，曾遭貶流亡吳越，聞知《曹娥碑》，趁著暮夜造訪。他手摸其文而讀，然後在碑的背面題寫八個字：“黃娟幼婦外孫齏臼。”

　　時人都讀不懂它的意思。

　　後來三國時，曹操與楊修騎馬同行，路過曹娥碑，見碑陰鐫刻“黃絹幼婦外孫齏臼”八個字，感到很奇怪。曹操問楊修理解這八個字的意思嗎？楊修正要回答，曹操説：“你先別講出來，容我想想。”直到走過三十里路以後，曹操説：“我已明白那八個字的含義了，你説説你的理解，看我們是否見解一樣。”楊修説：“黃絹是有顏色的絲綢，色絲是絕；幼婦是少女，少女為妙；外孫為女兒的子，女子為好；齏臼是用來搗薑蒜辛辣調料的石臼，就是受辛，‘受’旁加‘辛’是辭（繁體字）。四字合在一起就是：絕妙好辭，是對曹娥碑碑文的讚美。”曹操聽後驚嘆：“你的才思敏捷，超過我三十里啊。”

　　因為這個典故，後世燈謎中還專門設置了一個謎格“曹娥格”，即離合字謎。

　　歷代文人雅士先後寫詩題文書碑，緬懷這位為孝捨身的奇女子。東晉王羲之曾到曹娥廟書寫曹娥碑。唐代詩仙李白也來了，留下詩作：“人遊月邊去，舟在空中行。此中久延佇，入剡尋王許。笑讀《曹娥碑》，沉吟黃絹語。”廟內現存曹娥碑係宋代王安石的女婿蔡卞重書，彌足珍貴。歷代帝王也對曹娥大事宣揚，加封賜匾。最多時，曹娥廟有匾額170塊，楹聯57副。直到現在，民間每逢曹娥救父這一日，都要在曹娥廟舉行盛大廟會。

　　與攀高枝、附權貴、傍名人現象不同，從古至今，人們用各種方式紀念曹娥，將美好情感和讚譽，慷慨地投射到一介草根民女身上，不斷豐富、昇華著孝女故事的文本內涵。正如《曹娥碑》上寫的：生賤死貴。一個普通百姓，不向多舛的命運屈服，靠至真至善至情行為，贏得歷史的尊重和厚愛。這説明，歷史雖常為成功顯達者的歷史，但冥冥中也透著一種公道：給底層民眾最樸實的人性美，預設了青史留名光耀韆鞦的可能空間。曹娥故事從正面給人向善向上的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