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網編者按：近日，國家旅遊局發佈消息，2014年11月中國內地公民出境旅遊首次突破1億人次。國家旅遊局發言人説，“中國內地公民出境旅遊人數自有統計數據的1998年的843萬人次，到2014年破億，增長10.8倍，既是中國旅遊業發展的一個里程碑，也是中國改革開放、經濟社會發展進入新階段具有標誌性意義的大事”。有媒體稱，“從1949年到1978年的30年間，中國內地出境總人數僅有28萬人次”，“我國公民出境遊人數跨入‘億’時代。這也將成為提升中國在世界旅遊版圖中的地位，成為推進中國乃至全球現代文明進程的重要力量”，“中國旅遊業已經成為世界旅遊發展的‘火車頭’或者是‘發動機’，改變著世界旅遊格局”。對此，中國經濟網文化産業頻道特邀專欄作家：國務院突出貢獻專家津貼獲得人、國家旅遊局規劃專家王興斌，發表了自己的觀點：中國出境遊仍然處於發展的初級階段，大陸人出國旅遊能在大多數國家做到“説走就走”，還需時日。切莫自我陶醉在“億時代”的狂喜中。

　　王興斌

　　中國內地公民出境旅遊首次突破1億人次著實令人興奮，在短短的十來年中，中國內地出境旅遊者人次從1992年的293萬猛人次增到1億人次，出境旅遊支出世界排名從1990年的第40位躍升為第一位，進入“雙第一”的排位，確實是世界旅遊史上絕無僅有的奇跡。從這個意義上説它是“中國旅遊業發展的一個里程碑”也未嘗不可。它確實具有國家開放、國力增盛、國民小康的“標誌性意義”。

　　然而，細讀旅遊官方人士和媒體人士的解讀，認為“億”時代是個“里程碑”，主要是從出境旅遊人數的總量上説的，而且是從自身的縱向比較而言的。現在提倡科學發展觀和科學旅遊觀，其重要內涵就是不再以規模論英雄。筆者認為，為了弄清中國內地的出境旅遊達到何等水準，還應從世界的角度進行橫向比。

　　在國際旅遊界，出境旅遊就是指出國旅遊。世界旅遊組織《關於旅遊統計的建議》（Series M NO.83－1994）認定：“出境旅遊，居住人口（作為遊客）在本國以外的地方旅遊”。著名美國旅遊學者查爾斯·格德納的《旅遊學》界定：“出境旅遊，指某一國家居民去另一國家的活動”。顯然，國際旅遊界講的“入境旅遊”、“入境旅遊”就是國際旅遊，指一國居民到另一個國家的旅遊。這裡的“境”是指國與國之間的邊境，即國境。

　　由於中國的特殊國情，“出境旅遊”包括大陸居民去港澳臺旅遊與外國旅遊。顯然，大陸居民去港澳臺旅遊不是國際旅遊，而是在一國兩制下的特有的“國內旅遊”，正如內地與香港、大陸與台灣之間的航線不是國際航線一樣。這裡“出境”之“境”並非是國界之“境”，而是內地或大陸與港澳臺地區之“境”。此番官方罕見地公佈了內地公民出境旅遊目的地的精細數據：亞洲佔89.5%，其中港澳臺佔70.4%；歐洲佔3.5%；非洲佔3.0%；美洲佔2.7%；大洋洲佔1.1%；其他佔0.2%。由此可見，1億人次的出境旅遊者中有7成是去港澳臺的，只有3成是去外國的。因此1億出境遊客中只有3000萬是國際旅遊者。這説明內地出境旅遊的國際化程度較低。如果按出國旅遊的人數去進行世界排位，只能排在世界六、七位左右。順便説一句，由於把兩個不同含義的“境”混為一談，錯把出境遊客當作出國遊客，往往誤導不少外國旅遊機構對中國出國旅遊規模的估計，甚至我們的有些官員、旅遊專業人士也往往把“出境旅遊”誤説成“出國旅遊”，犯了常識性、實質上是政治性的錯誤。

　　國際上還有一種出境旅遊的比較方式，就是按全國人口計算的每人平均出境旅遊花費。2013年內地出境旅遊支出1087億美元，總量居世界第一。據世界旅遊組織公佈的數據，2013年中國大陸每人平均出境旅遊支出94美元，低於世界平均水準107美元。。在世界十大出境旅遊支出國家中，按花費總額中國內地排名第一，按全體人口計算的每人平均出境旅遊花費倒數第一。最高的是澳大利亞的每人平均支出1223美元，巴西的每人平均支出127美元，俄羅斯的每人平均支出374美元。

　　國際上還有一種出境旅遊的比較方式，就是按全國人口計算的每人平均出境旅遊率。以世界總人口70億為基數，全球2013年國際旅遊10.87萬人次，出國旅遊率為15.5%。2013年中國內地人口13.6億人次，出境遊客9818萬人次，其中去外國的3573萬人次，出境旅遊率為7.2%，是世界平均水準的1／2；出國旅遊率為2.6%，是世界平均水準的1／5。

　　再從中國內地居民出國旅遊的出入境便利度看，越來越多的國家給予中國內地公民出入境免簽及其他方便措施。截至今年11月，已有37個國家和地區單方面給予持普通護照的中國公民落地簽證便利，8個國家和地區單方面允許持普通護照的中國公民免簽入境。加上已經與其達成持普通護照人員免簽協定的4個國家，共計49個國家和地區，在全世界排在90位左右，大致與越南、埃及差不多。目前145個國家與地區對香港居民實行免簽或落地簽證，129個國家與地區對台灣居民實行免簽或落地簽證。與世界上有近50個國家公民獲得100個以上的國家免簽或落地簽證待遇的情況相比，大陸人出國旅遊能在大多數國家做到“説走就走”，還需時日。

　　如果再從旅遊者的旅遊意識、素質與方式來首，十多年來從團隊行到自助行，從跑馬觀花式的觀光到一國一地的休閒度假，從單一的旅行社組團到網路上查詢、預訂和付款，出遊方式日漸多樣化、出遊行為趨於理性化，出遊前的“功課”做得越來越深入，旅遊中的舉止語言越來越文明。但是不能不承認，出境遊客的素養參差不齊，有損於國家形象和國民尊嚴的現象並非個別。筆者境外自費旅遊時，時常在賓館、餐廳看到用中文寫的“禁止吐痰”、“禁止吸煙”、“請勿大聲喧鬧”等提示，頗感糾集與痛心。當下許多國家雖然都歡迎、甚至追捧內地的出境遊客，但那些揮金如土、舉止不雅的“土豪金”未必受人尊重。出境旅遊人數多少並不與國家和國民形象成正比。

　　進入“億”人次“時代”是值得高興的，但高興之餘更需要理性思考一下：中國內地依然在快速增長的出境旅遊、出國旅遊到底處於何種發展階段、水準和狀態？筆者還是想套用一個耳熟能詳的説法回答這個問題：仍然處於發展的初級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