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末，年輕的美國人羅伯特手持一張名單，遊走于中國收藏影像作品，成就為中國當代影像藝術有影響的人士。2001年，來自法國文化部和蓬皮杜藝術中心的代表在平遙國際攝影大展上，希望收藏邵逸農和慕辰的《家譜》和晉永權的《三峽》，但中國攝影家卻不知如何報價。今天的中國當代影像藝術，不僅在國際攝影文化佔有了一席之地，進入了國際攝影史和當代藝術研究的視野，國內的收藏和交易也基本完善，國家的博物館和美術館開啟了影像藝術收藏的大門。

　　華辰影像拍賣，在中國藝術市場持續調整的近3年裏逆勢而上，仍連續保持增長。今年春拍，超過1500萬元的交易總額，較2013年影像秋拍增長了約15%。這種增長不僅得益於影像收藏內容的擴展，如近來新增了“各國政要及明星簽名照”專題，更得益於學術的支撐。翻開拍賣圖錄，兩條歷史脈絡躍然紙上：一條是影像的歷史，還有一條是影像藝術的歷史，並啟發我們深入思考影像與藝術、攝影與繪畫的關係。

　　影像的歷史與藝術

　　比較影像的歷史與影像藝術的歷史，有助於我們理解影像作為歷史資料和影像作為藝術的兩面性。影像收藏的魅力，首先是影像的歷史文獻價值。這裡所説的不是影像藝術的歷史，而是記錄在影像上的歷史。此次華辰影像秋拍中力推的“建國65週年優秀攝影作品”專題，屬於老幼皆知的紅色經典收藏，可謂其最典型的範例。

　　不過為紀念抗戰勝利70週年推出的“影像的佔領”專題，亦即“1894-1945日本在華影像採集研究”，更具有啟發性。這個專題揭露攝影如何成為日本侵華和殖民的工具，早在今年春拍，該專題的拍品就取得了96.6%成交率。此次秋拍，華辰影像又徵集到包括甲午戰爭、庚子事變、日俄戰爭、一戰、日德戰爭、濟南慘案、九一八事變、盧溝橋事變、二戰及侵華戰爭的原版照片和古籍善本書，還有一批日本機構和學者為收集情報和資料而拍攝的原版照片和影像書，如日清戰爭寫真相冊2冊（共120張）、日俄戰爭照片（43張）、日軍佔領濟南相冊（89張）、日軍影集大幅照片（39張），以及內容豐富的《亞細亞大觀》、《亞細亞大觀》和《蒙滿大觀》系列作品。

　　影像藝術史，則指的是影像藝術的歷史，重在對中國攝影史上重要攝影家和代表作的梳理和推介。其中，攝影史上的名家名作內容豐富，既有清末名家約翰·湯姆遜（John Thomson）、大衛·格裏菲斯（David Griffith）、威廉·桑德斯（William Sauders）、埃米利·瑞斯菲爾德（Amil Riisfield） 、托馬斯·查爾德（Thomas Child）、威廉·弗洛伊德（William Floyd）、阿芳、山本讚七郎（Yamamoto）等人的原版照片；也有攝影家劉旭滄（1913-1966年）舊藏的兩本私家影集（665張）中，除其本人的130多幅工作照外，還記錄了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中國攝影人的工作狀況外，還留下了眾多老一輩攝影人的身影；還有中國新聞攝影的前驅王小亭三十年代拍攝的上海戰事原版照片，郎靜山的裸體藝術作品，黃山攝影第一人黃翔拍攝的《黃山》，廣東攝影家梁祖德（967張底片和作品）和當代藝術家曾梵志的攝影作品，以及外國著名攝影家尤素福·卡什（Yousuf Karsh）、湯姆·凱利 （Tom Kelly） 、馬克·呂布（Marc Riboud） 、伊芙·阿諾德（Eve Arnold）、阿瑟·薩瑟（Arthur Sasse）等人拍攝的優秀影像藝術品。

　　華辰影像此次拍賣專門推出的“民國攝影大師唐納德·曼尼”專題尤為突出。這位唐納德·曼尼（Donald Mennie），被視為中國攝影史失落的民國風景攝影大家。在他眾多的畫冊中，最著名的代表作《北京美觀》是老北京大型攝影畫冊中的經典，而最珍貴的當屬《揚子風景》，以獨特的視角記錄了長江流域，尤其是三峽宜昌至重慶段的自然及人文景觀，所收錄的50幀圖片中包括12張原版手工上色的銀鹽彩色照片，堪稱民國時期攝影藝術的精品。

　　此外，華辰影今年春拍推出的“攝影與版畫”專題，就揭示了20世紀初照相印刷術完善前的100年間流行的“攝影版畫”。發明于1839年的攝影術當時主要借助於成熟的版畫術來傳播，直到照相製版術成熟後才被攝影所取代。結果，該專題獲得91%的成交率。而這次秋拍他們將其擴展為“攝影與繪畫”，反映攝影與繪畫之間糾結、抗衡、較量、交織和融合的過程，其中以照片為藍本製作的“攝影版畫”有蒲安臣訪美使團成員合影（3張）等精品；還有前攝影時代約翰尼斯·紐荷夫（Johannes Nieuhof）1665年的版畫和阿羅姆的《中國》彩色銅板畫（4冊），以及早期採用手工上色將蛋白照片彩色化的上海龍華塔等作品、採用彩色染印法將毛主席1940年代的經典黑白照片彩色化等多件作品。

　　影像市場的投資春天

　　近年來，不僅北京、上海、廣州新增多家攝影畫廊，鄭州、蘭州、深圳、昆明、成都、武漢、長沙、淄博、青島、重慶、瀋陽、廈門等地也相繼出現了經營攝影作品的專業影廊，而大型畫廊也都開始經營影像藝術品。同時，繼中國美術館、中國國家博物館和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涉獵攝影作品後，國內收藏攝影的機構已擴展到了博物館、美術館、檔案館和圖書館等各大體系。

　　今年9月的上海藝術影像展（PHOTO SHANGHAI）人氣爆棚，無疑為市場又增添了一把“幹柴”。這是藝術市場板塊輪動的表現，而影像板塊的活躍度不斷提升，表明其行情已經蓄勢待發，正在等待價格突破的大好時機。國際著名的藝術網站Artnet最近發表的數據，指出在國外主流拍賣市場上影像藝術品的交易額佔交易量的4.1%，而目前國內的拍賣數據顯示攝影藝術品所佔的份額還低於1%，可見其巨大的想像空間和發展潛力。

　　中國不缺攝影家，但缺乏影像藝術品流通的專業人才。面對廣闊的想像空間，正在迅速崛起的市場，需要一批了解影像藝術品特性的策展、代理、經紀、評估、銷售、交易、評估、認證、保險、流通，保管等專業人士。

　　産業鏈的形成是推動藝術品收藏和投資的基本動力。影像藝術品由於價位較低、多版數真跡、尚無贗品等因素，成為了資金投資和關注的對象，出現影像藝術品地産、影像藝術品會所、影像藝術品企業品牌、影像藝術品抵押、影像藝術品眾籌、藏品增值等成熟的商業模式。社會上一批嗅覺靈敏的機構和人士，如IDG、薛蠻子、馬未都等，都介入了影像藝術品的收藏和投資。現已出現多個億元數量級的投資基金，而千萬數量級的影像藝術品投資基金則不在少數。影像藝術品作為金融産品或金融衍生品，可能在評估、信貸、融資、抵押、擔保、保險等環節出現新的商業模式和産業鏈，還將出現影像藝術品收藏指數和影像藝術品銀行。

　　影像藝術品市場困惑與展望

　　一方面是影像藝術品市場的活躍，而另一方面，在談及當下的制約因素時，運營最大的中國影像藝術品交易平臺的華辰影像負責人李欣女士坦言：“一是社會對當代影像藝術的認知度較低；二是藝術品的品質，其中包括經典攝影作品中當代藝術觀念的缺失，當代藝術作品在攝影本體和視覺表達的缺失；此外前些年爆炒造成當代影像藝術品的價格相對高企，造成投資和投機的資金轉投老照片和經典紀實性影像藝術品。”

　　收藏的本質是對影像文化、藝術和科技的保存和傳承。李欣指出，影像藝術作為國家一個重要的文化形態，如何避免西方文化不良的影響，建立起中國影像收藏特有的價值判斷，是中國收藏界必須正視的問題。知名攝影文化史學者瑪麗·沃納·瑪利亞在其2015版的《攝影文化史》（Mary Warner Marien， Photography A Culture History 4th edition ）中增加了“聚焦中國”的章節，並論述了新時期的中國影像藝術：“在中國，當代影像藝術正在不斷繁榮，由官方攝影師所拍攝，或非主流攝影家所創作的那些具有歷史意義的影像，在緩慢地進入到公眾視野中，隨處可見。這似乎彰示了一種可能性，這個全世界人口最多的國家，最終能夠構建起自己的影像史。”

　　李欣介紹，中國的影像藝術品粗略地分為早期原版老照片、紀實性攝影藝術和當代影像三大類，其中代表著市場未來的當代影像藝術充滿生機，欣欣向榮，創意越來越獨特，內容和形式越來越豐富，技術完成度越來越完美，並出現向攝影本體回歸的趨勢。而豐富和完善中國影像藝術品收藏體系、構建國際級的影像藝術品交易平臺是未來數年中國攝影收藏界面臨的機遇與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