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受爭議的羅永浩

　　從賣電腦配件，到做英語老師，再到做學校校長，現在又大跨步做手機……對於“不務正業”的指責，羅永浩從來都不以為然。這位前著名英語老師説，西方人一生換幾份或幾十份工作是很正常的事情，英語裏甚至找不到和“正業”對應的詞。

　　事實上，羅永浩身上從來不缺新聞。為了維權，他在西門子總部門前砸冰箱；為了推廣産品，他把發佈會辦成了單口相聲。8月27日，由於質疑王自如手機測評的公正，羅永浩約其網上對質，再次成為“創造”新聞的熱點人物。

　　而就在短短幾天時間裏，羅永浩和王自如的對質視頻播放量已超過670萬次，基本與Sm artisan(羅永浩創立的手機品牌)發佈會視頻播放量相當。通過一場萬眾關注的舌槍唇劍，羅永浩和他的手機品牌又一次搶到了科技頭條。

　　Sm artisanT 1，這款昵稱叫做“錘子”的手機，就像羅永浩本人那樣充滿爭議。

　　 “我也不想沒風度”

　　採訪羅永浩，是在他與王自如對質後的第二天。認為王自如測評抹黑Sm artisan，憤怒的羅永浩提出要和王自如對質。於是，便有了被稱為“科技界春晚”的對質。這段長達3小時的視頻，三天的點擊量超過670萬次。

　　“我也不想沒風度”，談起緣由，羅永浩仍憤憤不平，“作為大眾消費品企業，被人説三道四很正常。但如果是蓄意黑我們，而且影響很惡劣，作為企業負責人，我只能反擊。”雖然經常自稱企業負責人，但羅永浩還是喜歡別人喊他老羅或羅老師。

　　今年7月，可能是錘子科技最困難的一個月：一方面，消費者預訂後，遲遲不見發貨；另一方面，品控和良品率一度讓羅永浩揪心。

　　內外交困之下，錘子科技不僅取消預訂金，羅永浩也在微網志上道歉，並説明最新進展。用他的話説，就是“每天到工廠盯産能，急得熱淚盈眶”。

　　“直到今天，産能問題仍是我最苦惱的事。問題出在幾個關鍵元器件供貨上，但廠家已經承諾盡最大努力，幫我們挽回以及承擔損失，我們還能説什麼呢？”談及産能，羅永浩很是無奈，“不過，你看微網志上曬手機的人越來越多，這説明産能問題正在緩解。”

　　之前網上流傳的消息稱，Sm artisan良品率只有60%甚至更低，一度引發業界和公眾質疑，但此時羅永浩並沒有回應。

　　如今面對記者關於品控問題的提問，羅永浩則頗為自信，“Sm artisan的品質管理算得上非常嚴格，目前錘子手機的良品率能夠達到90%以上。之前網上的傳聞，基本是以訛傳訛。很多報道的媒體或者自媒體，其實根本沒有進過工廠或看到産品。”

　　據記者了解，近幾個月來，各地的Sm artisan線下體驗會陸續開展，羅永浩本人也時常在微網志上轉發活動海報。但令人驚訝的是，這些活動均不是由錘子科技發起的，而是由各地消費者自發組織的。從場地費用到活動策劃，再到統一的海報設計，都由“錘粉”(錘子科技的“粉絲”)負責。

　　“錘粉”的熱情，顯然是羅永浩信心的重要來源。“錘粉”甚至有一句“狠話”——“你們負責認真，我們幫你贏”。

　　一款創立不過兩年、發佈不過三個月的手機，靠什麼吸引用戶，這些“錘粉”又是什麼人？

　　羅永浩表示，從數據上看，目前Sm artisan基本以前iPhone用戶為主，且集中在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

　　一 位 錘 子 科 技 的 工 作 人 員 告 訴 記 者 ，Sm artisan線下體驗會很有意思，雖然大家是以體驗手機聚在一起的，但“錘粉”交流後，發現大家共同愛好很多。顯然，錘子手機的用戶是一群比較相似的人。

　　“對用戶體驗的追求沒有止境”

　　相比英語老師“老羅”這個稱謂，産品經理的身份是羅永浩本人最為在意與看中的，卻也是公眾最為陌生的。

　　一位錘子科技的員工告訴記者，他之前做了7年的手機評測，但是在和羅永浩交流後，他發現羅對手機的了解遠超他的預料，“所以，我才加入了錘子科技”。

　　雖然比一般人更了解手機，但羅永浩畢竟不是科班出身。在發佈會上，羅永浩也不乏自嘲地稱自己為“技術人員的吉祥物”。

　　就在今年8月初，當錘子科技C T O錢晨等五人看了王自如的視頻後，告訴羅永浩問題比較嚴重。當時還在富士康的羅永浩看完視頻後，給他們回復的短信是，“沒你們説得那麼嚴重吧？”直到後來，五位資深工程師反覆解釋後，羅永浩才下定決心，要和王自如對質。

　　在技術方面，羅永浩基本是放手的，“寫代碼和硬體實現方面我不懂，但軟體設計和産品設計都是我在抓。”

　　作為産品經理，羅永浩更在乎設計，儘管他本人看起來有些不修邊幅。“對用戶體驗的追求沒有止境”，他在演示錘子手機時如數家珍。在談到手機流暢性時，羅永浩滔滔不絕地介紹他們是如何實現的，從軟體的設計講到細節的優化，如果不是記者打斷他的發言，幾乎又要上演一場産品發佈會。

　　事實上，員工眼中的羅永浩遠沒有傳聞中那麼有趣，很多時候反而會顯得有些嚴肅。有段時間，錘子科技微網志團隊曾想發些關於程式員的段子，活躍氣氛，但被羅永浩制止了。他的理由是，公司中不能出現“程式員”這樣的稱呼，應該叫“軟體工程師”或“工程師”，這是一種尊重。

　　對技術的尊重，不僅體現在“稱呼”上。錘子科技為不少工程師都配備了價值上萬元的坐椅，以減緩久坐的壓力———這是連羅永浩自己都沒有的待遇。

　　雖然一直標榜蔑視規則，但對於認同的規章，羅永浩則有著異乎尋常的堅持。在手機發佈會開始前，錘子科技因多放了一遍背景音樂，便多付了些版權費給音著協。雖然不少人認為這是炒作，但在錘子科技內部，尊重版權確是鐵律。“所有的軟體、字體、素材都有授權，有時一個小素材因為找不到版權方，我們寧可自己動手畫一個，也不會上網直接拷貝。”錘子科技的一位員工説。

　　“每個部門都要養個‘事兒媽’”

　　“我現在內斂多了”，從老師變成老闆後，“天生驕傲”的羅永浩也感慨不已，“當然，這是個度的問題。有些人看來我還是很高調。”

　　就像這次網路對質，羅永浩坦言，如果是以前，説不定就衝上去開揍了。但現在一想到自己是企業負責人，也就只能忍了。

　　羅永浩是個特藏不住事的人，但現在很多事他也能守口如瓶。

　　性格只是選修課，管理才是必修課，“我是那種停電停水了才會記得交費的人，放在管理公司上肯定不行。”對於能管理好時間的人，他非常羨慕。

　　作為老闆的羅永浩，對於細節也有自己的苛求。有回錘子科技的海報上拼錯了單詞，這讓英語老師出身的羅永浩被嘲笑好一陣。經此刺激後他決定，每個部門都要養個“事兒媽”——就是在人家找不出問題的地方，他都能挑出一堆毛病。去錘子科技應聘的人，如果簡歷上錯別字超過三個，羅永浩寧可錯過人才，也不會招你進去。

　　“我會做數位一直做到退休”

　　前一段時間，有媒體報道老羅英語學校已基本停運。對此，羅永浩並不否認，“我做什麼都會對投資人負責。比如，我目前準備關掉老羅英語，這也是徵得投資人同意的。而且，我還會用錘子科技的股份或現金，幾倍地償還他們當初的投資。”

　　在談及為何跨行做手機時，羅永浩告訴記者，“我做英語培訓的第一天就不開心，只是因為那時從新東方辭職了，只能先從自己熟悉的領域開始。扛了兩年，當我知道學校開始賺錢的那一天，我當場就不想幹了。”顯然，英語老師的職業並不是羅永浩的興趣所在。

　　羅永浩的朋友們也在勸他轉行，理由很簡單，花兩年把英語培訓學校從0做到1400萬的規模，談不上壞但也算不上好。和羅出色的行銷能力相比，北美留學這塊市場還是太小眾了。朋友們建議羅永浩還是應該做大眾消費品。

　　琢磨許久後，羅永浩想到了兩個方向：如果能做一個蘋果這樣的企業，他“死而無憾”；另外他也喜歡宜家，能做宜家這樣的企業“也挺過癮的”。但羅永浩覺得自己做宜家沒有任何優勢和把握，所以就想做一個蘋果這樣的企業。

　　那時正值喬布斯去世不久，作家馮唐聽了羅永浩的想法後説，“這個月你是第六個和我説要接喬布斯班的笨蛋了”。

　　雖然朋友們都不認可，但羅永浩還是做了。做手機這兩年，羅永浩覺得“上班比休息要快樂”。

　　其實，他對數位産品的熱愛由來已久，1994年他花一萬多元買了臺486電腦，當時經常一天泡在上面十幾個小時。羅永浩特別喜歡逛蘋果商店，甚至看到沒用的東西也會忍不住買，什麼充電器、電池買了一堆，“因為那些東西美到能殺死人”。終於等到有資本願意支援他做手機時，他甚至激動地抱著老婆轉了起來。

　　“我想如果不出意外，我會做數位一直做到退休。”關於未來，羅永浩給出了答案。

　　對話羅永浩：手機行業非常缺有想法的人

　　從羅老師到羅老闆，身份的變化讓羅永浩有了哪些改變？他的入局，又會怎樣攪動手機行業？

　　記者：你認為這場網路對質的效果如何？

　　羅永浩：辯論結束之後，支援者還會繼續支援，反對者還會繼續反對，網上能看到的輿情都是這樣的。看起來沒有什麼變化，其實不是的。更多人看完之後是不會表態的，但他們會用腳投票。即使是當事人，過一段時間後，他的心態也會發生變化，只是會礙于面子不承認。長遠看，我對這件事的結果非常樂觀。

　　當然，我風度不好，沒什麼好氣。作為個人這沒什麼錯，但作為一個企業的負責人，這是我要反省的。

　　記者：你似乎認為喬布斯和蘋果是可學可複製的？

　　羅永浩：喬布斯其實就是個文藝青年。如果你把他作為企業領袖，你會覺得他很出格。但如果你把他理解為文藝青年，美國那一代文青幾乎都這樣。

　　他最大的特殊，就是他有興趣並且有能力去運作一個企業，而絕大部分文青是沒有這個能力和興趣的。再就是喬布斯本來做什麼都有可能，他就湊巧做了數位産品。

　　別人看蘋果的成功是獨一無二的、不可複製的，我覺得，如果你具備其中幾個重要元素，蘋果的模式是高度可複製的。

　　記者：你常説同行缺少創意，你的“創意”是什麼？

　　羅永浩：我們都在競爭，利潤都只有百分之一點幾，在産品上也沒有什麼想法。然後想轉行已經晚了，於是就是看看別人怎麼做。

　　在手機行業，從來都不缺有財力和能力的人，但非常缺有想法的人。這個行業的很多成功者，其實開始多是因為某種不確定的原因去做的。因此，在這個軌道上，你指望他們有太多想法和創意是很奢侈的。

　　我不一樣，我是蔑視這個行業所謂的規則和邏輯的。

　　記者：你喜歡什麼樣的人跟著你做産品？

　　羅永浩：做産品主要看天賦，這個要佔到百分之六七十。然後，他做什麼東西都應該有追求極致和完美的性格，我喜歡有強迫症的人。

　　另外，他必須能自如地切換專家模式和傻瓜模式。比如説，我們在設計人機交互的時候，不僅要他自己弄懂了、舒服了，還要考慮他二姨、三姑這種數位白癡看到是什麼反應，在沒去測試之前就要知道。

　　記者：不少人都覺得你像個説相聲的，你怎麼看你的口才？

　　羅永浩：把道理説得好玩是很重要的。我認識的很多知識分子都諷刺我讀書少，應該加強基本功。我就諷刺他們表達太笨，所以好的思想得不到傳播。他們能寫一篇特別牛的文章，但是讀起來卻乾巴巴的，完全讀不下去，還指望這樣的東西有傳播力。

　　我也琢磨過，為什麼東北人口才都特別好，不管知識分子或者流氓都是如此。有個學術上的解釋是，滿足兩個條件時，這個地域的人容易口才好：一是冬季特別漫長，二是務農為主。世界上滿足這兩個條件的地區或民族，大部分都是嘴皮子比較利索、能扯的。

　　記者：高中退學之後，你是怎麼繼續學習的？

　　羅永浩：就是讀書。我年輕時候看書很厲害，兩天一本的速度，一年看個一兩百本沒有問題的。年輕時主要看文學作品，三十歲後主要看非虛構類讀物。創業後就主要看商業類書籍，行銷的、做産品的，只要工作需要我都會看的。但現在看得少了，一個月一本恐怕都看不完。？(記者 葉健 楊益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