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月,那包子
- 發佈時間:2014-08-08 08:31:57 來源:農民日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羅新剛
6歲那年,母親一手提著我替換的衣服,一手抓著我的手從順路的吉普車上走下來,步行七八里路來到老家,把我交到了奶奶手裏。
“聽奶奶的話,住一段我來接你。”
母親匆忙去上班了。説是上班,其實不如説是開會,因為那年代開會的時間比上班的時間還要多。離我家5里多地的地方有個叫張大廟的村,現在才知道那時候叫樣板村,不知道是學大寨學的好,還是什麼原因,總有本公社的,外公社的,甚至外縣的群眾去那裏學習和開會。每當去張大廟開會的時候,在村裏當支書的伯父總是邊整理著頭上的帽子,邊從村東到村西大聲地吆喝:“到張大廟開會去了,趕快走!”
那時候,群眾都無精打采地從家裏踱出來。當村裏的群眾出來的差不多了,伯父方才停止喊聲,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我爺爺那時候快70歲了,他手裏拿著馬扎,把雙手背在身後,煙袋挂在肩膀上,走起路來一擺一擺的。我那時對開會並不陌生,但差不多全村人都去開會,又走這麼遠的路,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於是,便掙脫了奶奶的手,好奇地扎進開會的隊伍裏。
那時候開會一開就是一天,甚至幾天,如果是開一天的會,午飯只有在會場裏解決。臨近吃午飯時,會議主持人會宣佈散會,吃完飯後會議繼續進行。於是大家開始吃飯,有的吃身上帶的飯,有的在會場附近賣飯的小攤上買點吃。讓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小攤上賣的包子:又白又薄的皮兒,豬肉、粉條、醬油調的餡兒,又香又鮮。不用吃到嘴裏,就是看上一眼,也會讓人流口水。賣包子的是位穿戴樸素又乾淨的農村大嬸,她一邊把包好的包子放進蒸籠裏,一邊給客人拿著蒸熟的熱氣騰騰的包子,一張白皙的臉上總是挂著微笑,熱情地招呼客人。這時候,爺爺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便不動聲色地來到包子攤前,從腰上貼身口袋裏摸出一個布包,小心翼翼地從裏面摸出一張紙幣,遞到賣包子大嬸的手裏,不一會兒,幾個熱氣騰騰的包子便被我吞進了肚裏。包子是吃進去了,但是沒有來得及細品包子的美味,我意猶未盡又像是很迷茫、很失落地努力尋找著剛才吃下去的感受,但是總也阻擋不住從喉嚨裏冒出的一個又一個的飽嗝。當我用小手擦著嘴角上的油的時候,卻發現爺爺這會兒像是變魔術似的,從身上摸出兩個窩頭來,邊香甜地吃著,邊慈祥地望著我。
開完會,爺爺把煙袋往肩膀上一挎,站起來就往家走。我蹦跳著跟在爺爺屁股後面,纏著爺爺不停地問:“爺爺,啥時候還開會?”
爺爺這時候轉過身來,邊走邊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開會有啥好!”
我不知道爺爺當年説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有幾件事情我記住了:那年代好像不是學習就是批判,反正有的是人,有的是時間。大人們一定體會到了無休止開會的荒唐和無奈。
30多年過去了,許多事情都忘記了,但跟爺爺去開會和開會時吃過的包子卻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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