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農民不願放棄農業戶口:變成城裏人沒人管
- 發佈時間:2014-08-19 07:10:46 來源:中國經濟週刊 責任編輯:姚慧婷
不願放棄農村戶口的京郊大媽江秀雲
農業戶口、土地、房屋,是近幾年東宋各莊村民最關注的內容。
東宋各莊位於北京市大興區榆垡鎮,東臨河北省廊坊市,而村莊以南10里外,便是作為北京與河北界河的永定河。在村莊裏,經常可以隱約聽到起降于北京南苑機場飛機的轟鳴聲,而在村民們的言談中,這個村莊與機場有著更為緊密的關聯。
很多村民向《中國經濟週刊》記者表示,今年以來,他們多次看到有工作人員在地裏打洞,獲取土壤樣本,甚至還壓倒了一些農作物;村民們紛紛猜測,這預示著傳聞已久的新機場終於要動工了。
其實在今年年初,新機場項目已被列入到北京市政府年度固定資産投資項目清單,這標誌著該項目將於今年正式動工;而在5月份,環保部也已經發佈了《北京新機場項目環境影響報告書》。
早在2011年,北京市的新機場將選址永定河北岸的禮賢鎮與榆垡鎮的傳言便開始在村民間流傳。也正是從那時開始,村民紛紛開始揣測自家的土地將帶來怎樣的收益。在過去的三年中,這個位於北京市東南角的村莊始終處於土地徵收的前夜。如今,終於要迎來破曉的時刻。
“要徵地了,
很多人都沒有心思種地了”
8月3日下午一點半,村民江秀雲從集市回到了家中。她剛剛賣掉了自家今年收穫的第三茬、也是最後一茬甜瓜。“只要瓜秧不腐爛,就會結出瓜,一般每年會結出三茬瓜,今年的收成還不錯。”江秀雲向《中國經濟週刊》記者介紹道,如果一畝地的西瓜或是甜瓜得到精心照料,並趕上風調雨順的年景,那將可以帶來過萬元的收益。
江秀雲今年55歲,家裏原本4口人,如今,一對兒女都已經成家,女兒也剛剛有了孩子。
大興區本以種瓜、産瓜而聞名,但在東宋各莊,像江秀雲這樣依然在種瓜的農戶已不多見。
江秀雲説,以前村民的瓜棚可以連成一片,而如今全村只有三戶人家還在種瓜。越來越多的村民開始放棄種瓜,轉而選擇種植成本較低,種起來也比較省力的玉米,儘管一畝地的玉米只能為農戶帶來1000多元的收益,與種瓜所得的利潤有著相當的差異。“這樣一來可以在徵地時減少些損失,二來是覺得都要徵地了,也沒有心思種了。” 對於此刻的村民來説,土地本身的價值已經遠遠超出其上任何作物可能給農民帶來的收益。
很多村民向記者證實,村子裏的人大多在兩三年前就已經不再種瓜了,附近集市上買到的瓜很多都是從外地運來的。
江秀雲向記者講道,很多村民都嘲笑自己,為什麼地都要被徵了還要種瓜,“但我覺得能得一點是一點,農民不種地還要去幹嗎?總不能在家就等著徵地,那要萬一不徵了呢?”
更多的村民選擇外出務工貼補家用。很多村民在種植玉米後,農活就閒了下來,年輕一點的村民會選擇外出打工,而一些上了年歲的村民往往就會賦閒在家,或是幫著兒女帶帶孩子。
江秀雲的丈夫也在兩個月前開始打工,目前家中8畝地除了一畝地在種植甜瓜外,其餘也都種上了玉米。她向記者表示,哪怕土地今年不被徵收,沒有丈夫的幫助,來年她自己也無力再照料一畝地的瓜田了。
宅基地上密集加蓋房屋
村民們種地的熱情在減退,與此同時,村民們開始在自家的宅基地上密集地修建房屋。江秀雲向記者介紹道,村中每家宅基地的面積差不多都是四分地(約267平方米),而在原有宅基地外修建房屋屬於“違建”,因此大家都在想辦法在原有宅基地的範圍內增加房屋的數量。
江秀雲家對面原本是一個土坑,但就在三年前徵地的消息開始在村中傳開後,土坑幾乎在一夜之間被填平,並且蓋起了一排房子。“那種瓦很薄的房子都是後來加蓋的”,但江秀雲至今都不知道房子由誰所建,而房屋也長期無人居住。記者注意到這排房子的部分院墻已經傾斜,僅靠幾根木棍支撐,而院內的房屋也大多沒有加裝門窗,只是立起了四面磚墻。
除去這一排不知道主人的房屋,更多的村民選擇在自家的宅基地上加蓋房屋。很多村民向記者表示,他們聽説同屬大興區的西紅門鎮在徵收村民的宅基地時,連狗舍都會被納入賠償範圍,他們擔心如果自己的房子少,或是蓋得晚會影響賠償。在過去的三年中,很多村民在自家的院子里加蓋了一排新房,有的村民甚至在新舊兩排房之間的空地上也加裝了頂棚。
江秀雲向記者介紹道,村民間一直流傳著以門的數量計算房間數量的説法,很多村民為此在過道中也設置了幾層門,“房子一進去全都是門,甚至連一輛電動車也推不進去。”
其實江秀雲的家裏也加蓋了一排,共八間新房。她解釋道,這樣做主要是因為兒子剛剛結婚,家裏的老房確實不夠住了,同時,看著自己的鄰居在建房,她也擔心在即將到來的徵地補償上遭受損失,“萬一按照屋子的數量算,你沒有蓋,你就會比人家吃虧。”
越來越金貴的農業戶口
東宋各莊的村民盤算著如何將土地即將帶給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其背後隱藏著的決定性因素是農業戶口。
在談到農業戶口給自己帶來的好處時,江秀雲感慨道,有農業戶口就可以分配到土地。幾年前村子裏重新分配土地時,她的兒子因為正在就讀初中還保留著農業戶口,就分到了一畝半的耕地,而女兒則因為上了大學,戶口被自動轉成了城鎮戶口,錯過了這次分地。
多年後的今天,江秀雲依然記得女兒“錯失”的這份土地,更擔心當年女兒戶口性質的“無意”轉變會影響整個家庭獲得徵地補償的多寡。
去年年底,江秀雲的女兒生了一個男孩,當她希望為外孫選擇農業戶口時卻遭到了拒絕。她得到的解釋是,雖然孩子的父親是農業戶口,但因為孩子的母親是城鎮戶口,因此孩子戶口的性質也只能被認定為城鎮。
江秀雲告訴記者,很多聽到徵地傳聞,希望將戶口遷回東宋各莊的“城裏人”都遭到了拒絕。
本來江秀雲期待著一個新生兒會為家裏多帶來一個農業戶口,從而在未來的徵地過程獲得更多的補償,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期待家中擁有農業戶口人數的多寡不會與補償掛鉤。
其實北京市早在2003年就已經逐步放開了非農業戶口的登記。當年1月1日起,在北京市14個衛星城和33個中心鎮規劃區範圍內有合法固定的住所、穩定職業和生活來源的人員及其共同居住的直系親屬,且持有北京市農業戶口的,均可根據本人意願辦理城鎮常住戶口。
而就在當年,政策進一步放開,凡北京市農業戶口婦女在2003年1月1日之後所生的小孩,可在父母戶口所在地自願登記為非農業戶口,此外北京市農業戶口的高等職業教育學校、中等專業學校、技工學校及經教育部門確認的職業高中的在校生,也可自願轉為非農業戶口。
然而近些年來,對於擁有農業戶口的北京人來説,城鎮戶口的吸引力在不斷下降,反倒是不斷攀升的土地價值標識出了北京農業戶口的含金量。
大興區政府網站於今年6月9日發佈了一份徵地補償安置公示。徵地的地點位於榆垡鎮以北25公里的黃村鎮,其徵地補償標準為每畝地20萬元,其中含土地補償費標準為9萬元,安置補助費標準折合11萬元。儘管還不知道自己將獲得多少徵地補償,江秀雲仍向記者感慨道,“現在想做城裏人簡單,沒有人限制你,反而是想做農民很難。”
面對城鎮戶口能夠帶來的醫療保險、養老保險等更為完善的社會保障,江秀雲並沒有顯示出特別的興奮。她表示以她的年齡已經很難再找到合適的工作,雖然新型農村合作醫療保險能夠報銷的額度有限,“但起碼有個保障”,她擔心自己在未來被徵地後因為沒有工作,而失去這個最基本的保障。
其實近幾年來,北京市已經開始彌合城鄉居民在社保層面的差異。以醫療保險為例,在今年年初,《北京市城鄉居民大病保險試行辦法》出臺,大病保險主要服務對像是參加北京城鎮居民基本醫療保險和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的城鄉居民,規定最高報銷比例高達60%,上不封頂。而此前,北京市城鎮職工醫保與新農合的封頂線並不相同,前者為30萬元,後者則是18萬元。而北京市新農合在每人平均籌資標準上也有了大幅提升,2008年北京市新農合當時籌資為每人年180元,其中個人繳費100元,財政支援80元,到了2014年,新農合的每人平均籌資標準已達到了1000元。
江秀雲向記者説道,很多被徵收了土地的農民都會跟她講,“不要變成城裏人,那時候就沒人管你了,還是當農民好。”她自己也認為不管一次性獲得多少補助,都會是一筆“死錢”,而“農民就像散養的雞,只要給他一塊土地,他就可以自己覓食,但突然變成圈養,肯定會不適應”。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全國多數省份、城市已實施居住證制度,居住證有省級、市級之分。
部分省份針對外來人口出臺了省級居住證制度,而該省部分城市又結合自身情況制定了該市的居住證制度;兩級居住證的申領門檻和條件不同。
居住證可分為三類。
1)為人才引進需要而推出的,類似于“綠卡”,如《北京工作居住證》、《南京海外留學人才居住證》等。
北京對居住證申請人的資格要求為:所學專業或崗位屬於本市急需專業或崗位,且具備下列條件: (1)符合規定條件的申報單位連續聘用滿6個月以上; (2)具有2年以上工作經歷並取得學士(含)以上學位或具有中級(含)以上專業技術職稱或相當資格、資質; (3)在本市有固定住所;(4)男性不超過60周歲,女性不超過55周歲。
2)為了保障外來人員的合法權益而推出的,如《上海居住證》。
上海對申請人的資格要求為: (1)在本市合法穩定居住; (2)在本市合法穩定就業,參加本市職工社會保險滿6個月;或者因投靠具有本市戶籍親屬、就讀、進修等需要在本市居住6個月以上。
《上海居住證》實行積分制度, 隨著持證人在該市居住年限、工作年限、繳納社會保險年限的增加和學歷、職稱等的提升,其分值相應累積。積分達到標準分值的,可以享受相應的公共服務待遇。
3)為規範流動人口服務和管理而推出的,此類在全國各地最常見,類似“暫住證”。申請門檻最低,條件多為“擬在居住地居住30日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