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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德綱:體會不到做商人快樂 趕走好多談上市的人

  • 發佈時間:2016-04-05 08:57:16  來源:大河網  作者:宋瑋 林默  責任編輯:孫朋浩

  因為最近在寫一組關於文化産業熱潮的稿子,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採訪到了非著名相聲演員郭德綱。對於一名專業財經記者來説,這是一個小概率事件。對郭德綱來説,恐怕也同樣如此。

  抱歉我並不是一名相聲愛好者,所以對他的提問也是從商業化以及最近的IP熱切入。郭德綱的回答坦誠而黑白分明,無論是對他很少談論的商業話題,還是對採訪的後半程,他主動聊起的一些對他很重要的人——兒子、徒弟和朋友。

  郭德綱説,現在做綜藝、講段子的人更多是作為投資方、製作單位出現的,而不是手藝人、藝術家。這麼多年有很多資本進入這個行業,但擁有多少商業包裝、幕後推手、IP運作,也誕生不了第二個德雲社。因為在藝術和內容這個領域,永遠是三分之二靠藝人。

  這個觀點與多數網際網路、投資背景出身的圈裏人有很大不同。可以説,今天的IP熱潮背後多數人看到的是一場全新的資本遊戲在興起,而郭德綱看到的是古老的藝人故事在延續。他的觀點更傳統,但也許離本質更近。

  在相聲這個古老行當中,郭德綱是最早商業化以及賺了最多錢的人,但他卻反覆説自己從商業中感受不到任何樂趣;他被人們稱為最後一位大師,臺上嬉笑怒罵皆成文章,台下卻以退休老人自居,內向而孤獨。

  兩種截然對立背後,或許是一個相聲藝人40餘年所見到,與他人所見不同的世道與人心。

  上|談商業化

  《財經》:最近一次討論商業化是什麼時候?

  郭德綱:最近孟非、黃健翔這兩個狐朋狗友找我説,你必須跟我們一塊進軍資本市場。我説我也不懂,你們要帶著我玩就一塊,需要我站哪就站哪,但具體的事別跟我説,數學我也不懂,英文就知道YES、NO。後來黃健翔成了樂視體育的股東。

  我骨子裏這類東西不感興趣。我説相聲,底下坐十個人和坐一千人、坐五萬人是一樣的,我能體會到那種快樂,而且這個東西已經可以養家糊口了,甚至比一般人生活得還要好一些,對我來説可以了。比如我沒事的時候叫一個彈弦的來,唱一齣《西河大鼓》,沒人喜歡聽,就是我跟彈弦的兩人懂。我倆關到府唱出一身汗,這比給我出資10個億更痛快。

  《財經》:有沒有想過德雲社要不要成為一家百年老店?

  郭德綱:那不是我説了算的。

  《財經》:德雲社已經運作了20年,考慮過上市嗎?

  郭德綱:10年前就有人問過我這個問題,要不要上市?有的是辦法。但我不懂,他們跟我説半天我也聽不明白。我就説你先走吧,我已經趕走了好多這種人。

  《財經》:德雲社不停有人出走,和商業化動作不足是否有關係?

  郭德綱:你告訴我走了幾個人?德雲社到今天第20年,我們的演員將近400人,這種不正常出走的有3個人,這難道不是一家很成功的公司?還要怎樣呢?而且你説出走的人捆在一起有岳雲鵬紅嗎?

  如果我願意的話,我可以一個月捧出一個岳雲鵬來,説相聲的要想紅,在我手裏我可以給你推算到準確的日期,你明年7月15號左右能紅,我説你什麼時候紅你就什麼時候紅。

  《財經》:德雲社已經400多人了,你不覺得用利益綁定人,比用人情綁定他們更穩定?

  郭德綱:我當然知道。我有兒子,成不成百年老店是他們説了算,他們願意就自己去弄吧。

  我天天以一個退休老人的心態生活在現在的環境裏。我不是任性,我是覺得沒意思。我和我的員工開會時就説,誰願意幹就跟著幹,不願意幹就走。包括小岳岳紅成這樣了我也沒覺得怎麼著。他出去拍戲回來問我:師傅,人家其他演員的公司都扣很多錢,咱們怎麼沒扣?很多公司和演員分賬,三七分、二八分,但我們沒有,德雲社就留一點點,大部分給演員。要兒自養,要錢自賺。

  《財經》:是否想過如果德雲社擁有一套成熟的公司運作機制,會比現在手藝人傳幫帶的運營模式更長久?因為商業更理性。

  郭德綱:任何一個相聲團體,擁有多少像你們説的這些商業包裝、幕後推手、IP運作,它也不會成為一個德雲社。這麼多年來,多少個媒體、電視臺、演出公司都希望捧出一個德雲社,但捧出來了嗎?為什麼20年了只有德雲社能做兩千人一場的商業演出?因為藝術類的東西永遠是藝人的因素要佔三分之二。

  我幾乎壟斷了這個行業內全世界的商業市場,今天岳雲鵬又壟斷了下一層,再接下來是我兒子他們。他的一切運作方式、包括臺上台下都跟我一模一樣。我是一個成功的模版,他們複製我,所以他們這樣做是對的。其他團體也可以模倣我們運作的形式,但是他們沒有內涵。

  我特別悲哀,因為我把這行壟斷了。我特別理解這種孤獨,一點意思都沒有。

  《財經》:內容創作者都會恐懼江郎才盡之時,你呢?

  郭德綱:我們這個學的是技術。一個賣早飯、炸油條的會恐懼有一天江郎才盡嗎?

  《財經》:如何看娛樂從大師的時代走到現在‘網紅’的時代?

  郭德綱:你用油條吃飽和用饅頭吃飽有什麼區別?你有你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我們都是在用一個合理的手段養活自己,讓自己在這幾十年中活下去。

  娛樂有兩種,一種是單純娛樂——這個東西看完以後樂了、解乏了,就如同燙了腳,燙了腳有什麼教育意義?燙了腳就讓你想到人生了?燙腳就是燙腳,非要把一盆熱水賦予點意義的話,那有詐騙嫌疑。

  作為傳統藝術工作者,當然我更願意讓你從我的節目中悟到些什麼。我跟同行開玩笑説他們不合格,他們歌頌類的節目做得太肉麻,捧假了。這是從業者的技術問題,也是藝術操養問題。你得讓我在不知不覺中教育你,而不是在刀架脖子、噴你一臉唾沫地教育你。

  《財經》:如何看今天網際網路上資本追逐IP的熱潮?

  郭德綱:我也算是得益於網際網路。早年我們好多説相聲的團體進他們的門跟搜身似的,不許錄音、不許錄影,那會兒我覺得相聲都快死了,你再保守是不行的。於是我們利用網際網路傳播了相聲,當年一個單口相聲《濟公轉》剛一上,點擊就過億了,這就是一個熱門IP。

  現在做綜藝、講段子的人更多是作為投資方、製作單位出現的,而不是手藝人、藝術家。我迄今為止沒有拿我的節目當生意來做,我只是作為一個個體參與到節目中去。你的節目找我,一季13集多少錢,我是完成你的任務,至於節目收視率、商業化如何是你的事,和我沒關係。

  我能體會做藝人的快樂,我體會不到做商人的快樂。我對錢一點都不渴望,因為我骨子裏對它不在意。

  《財經》:雖然您戴著金錶。

  郭德綱:喜歡嗎?那我送給你。

  下|談人情

  《財經》:馬東算是你身邊朋友中在商業化上比較成功的嗎?

  郭德綱:他是我們中的資本家,也算是我們中活得明白的。

  我和他的交往屬於——淡淡如水人情在,蜜裏調油不到頭。從不討論彼此作品,一年也許都不説一句話,但不説話也心連心。馬東是馬季的兒子,在相聲界按輩分我喊他師哥。他在央視的時候我們就認識,後來他去愛奇藝做了《奇葩説》,現在又有了新公司。那是他的興趣所在,對我來説卻很難做到。

  《財經》:幾年前在你的節目《以德服人》中,你和馬東討論過相聲界人性的黑暗。

  郭德綱:馬東老勸我,説你能不能把這些事情都忘了。可是一個窮孩子、一個富孩子,他是錦衣玉食,天天坐著汽車上學,去澳洲留學,我是步步血淚,街上挨打受罵,今天沒錢明天沒飯。倆人長大以後坐在一起,這個説我小時候挨打受罵,吃麵包長大的説你把這個忘了吧。怎麼可能忘?你是沒有挨過打。

  他從基礎上就比我們高一大塊。人家一落生位置就在這,我們要很努力才能達到這。

  《財經》:你説兩人關係淡淡如水,和這種背景上的差異有關係嗎?

  郭德綱: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是一個不善於交朋友的人,別人每次聽到這話都會笑得不行。但我真的是一個內向的、特別願意安靜的人。最好誰也別搭理我,我也不跟你們喝酒,吃飯你們也別叫我,我真的不願意去,我只想一個人呆著。

  燈紅酒綠、跳舞唱歌,一桌八個人四個企業家,我都不認識。你以為把説相聲的叫來這桌上就能談笑風生了?

  我一年跟別人在外面吃飯連10回都沒有,能不去應酬就不去。之前在大連有一場演出,主辦方跟我説:您知道嗎?我今天晚上訂一大包間,那桌子能坐20個人,我把當地富豪都請來了。我説您給我送回酒店去。他問我那您吃什麼?我説泡麵。我説你要想讓我把他們一晚上都得罪了,我能做到,我不跟他們喝酒、不跟他們碰杯、不跟他們説話,打招呼我也不會。主辦方説,原來您是這麼一個人。我説對。

  我其實是一個很無聊的人。謙哥(于謙)人家天天見朋友,喝酒、聊天,唱歌都可開心了,他一天能見八回人。我不行。

  《財經》:對馬東割眼袋這事怎麼看?

  郭德綱:人各有志、不可強求。我發現他割完之後顯得眼袋特大。

  《財經》:怎麼認定一個人是兄弟/朋友?

  郭德綱:我覺得你是就是,我覺得你不是就不是。

  《財經》:看人準嗎?

  郭德綱:特別準。我7歲學藝,16歲浪跡江湖。德雲社走的那幾個人,在他們走之前一年半之前我就看出來了。有些孩子來我這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他會走。舊社會説相聲拜師時一定要請算卦的,而且舊社會裏大批的相聲藝人如果混不出來,他會改行去算卦。江湖道上,算卦、相面、説相聲是一行。

  我們琢磨人心,一個短節目裏十個人,我一定把十個人的狀態都表現出來,我們天天琢磨這個,一看就知道,但有的時候是不得已而為之。

  《財經》:既然第一天就知道他們要走為什麼還要收?

  郭德綱:沒有人,你需要人幹活。

  《財經》:收徒弟的標準是什麼?

  郭德綱:當年看重天賦,現在看重人性。

  藝術不好,我有辦法;人性不好,我一點辦法都沒有。這行實在是太爛了,我不能再給這行填禍害了。馬季先生有一句原話——我太愛相聲了但是我太厭惡這支隊伍了,這個行業從業人員素質之低下,令人想像不到、令人髮指,但他們表面偽裝的又極其高尚,這太可怕了。

  這個行業擅長琢磨人。正是因為他琢磨人,所以他在台下會把這些東西發揮到極致,而且因為這行出頭機會太少,他把名利看得太重。

  《財經》:收到好徒弟是不是越來越難?

  郭德綱:不難。我原來是不好意思,我心慈面軟——入佛門六根不凈、進商界狼性不足。但現在歲數越來越大了,這些東西也就不重要了。

  《財經》: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悲觀的心態?

  郭德綱:40歲那年。就是經歷的太多了,我前40年夠拍80集電視劇的。

  其實我現在就可以退休。為什麼沒退?還有孩子呢。我的兒子郭麒麟,你看,他就坐在那個角落裏,他也説相聲、上節目。幹我們這行的,95歲都能拄著棍上臺,能活著就能上臺。所以退休指的是心態。這樣來説,我已經算退休了。

  其實我一直想自己寫書,我看不上別人寫的字,我對文字的控制能力很感興趣。每一個字我都自己揣摩,一句話我能想一個多月,考慮用哪個更合適。如果我不説相聲,我願意做一個文人。

  我想出一本古詩詞集、一本我的畫集,我唱過戲,我還想把我唱的一百多出傳統戲,配上劇照,寫上主要的故事情節,配上唱詞出一本。我還想出本《郭德綱談吃》,光吃麵我就有70多種吃法。

  但我太忙了,所有的書都只寫了開頭。2006年一家出版社定了我的自傳,到現在已經11年了,那個編輯都退休了我還沒寫完。

  《財經》:你覺得現在自己活在痛苦中?

  郭德綱:我沒有痛苦,但我也不是一個開心的人。從事喜劇工作的人好像都這樣,我不會抑鬱,因為我能自己調整。如果臺上是一個瘋子,台下也是個瘋子,那這就是一個瘋子。

  《財經》:網上評論你是這個年代最後一位相聲大師。

  郭德綱:我不是大師,藝術真是痛苦。為什麼不幹這行了?馬東走對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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