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慶後的傳奇商業人生謝幕。
2月25日,娃哈哈發佈訃告稱,娃哈哈集團創始人、董事長宗慶後,因病醫治無效,于2024年2月25日10時30分逝世,享年79歲。
聽聞這個消息時,衛軍英剛午睡醒來,而後獨自鑽進書房。衛軍英長期在高校工作,是浙江大學的博士生導師,還是浙江省傳播學會榮譽理事長。早年他曾經是宗慶後的首任總經理助理,負責市場行銷與廣告策劃,“在那個沒有設副總的公司裏,按照他(宗慶後)的説法,這比部長職務要高半級。”
近日,衛軍英在接受澎湃新聞記者採訪時説,在宗慶後身邊工作過的人對他的認識往往是感性的,宗慶後是起步較早的老一輩企業家,剛開始創業很艱辛,但他志向遠大很有抱負,充滿實業報國的情懷,希望通過企業價值實現社會理想,“他並不追求享受,基本是把所有的精力和理想都寄託在這家企業上。”
“他有樸素的經濟學觀念”
只有近距離相處過,才能真切地認識宗慶後。作為首任總經理助理、和宗慶後出差同住過一個房間的衛軍英曾近距離接觸過宗慶後。
衛軍英告訴澎湃新聞記者,他在1992年從高校入職娃哈哈,1994年,又從娃哈哈調回到高校。雖然不在娃哈哈工作,但衛軍英與宗慶後保持著聯繫,“有幾年會去看看他,也曾參與過公司的行銷策劃工作,直到2007年,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衛軍英在《追隨宗慶後的日子》一文中回憶,1992年夏天的一個晚上,在杭州市清泰街160號(娃哈哈總部舊址所在地),他和宗慶後見面。當時,宗慶後的辦公室在三樓最西邊的一個套間,外間是總經辦的主任和秘書4個人,宗慶後坐在裏間,邊抽煙邊與衛軍英聊天,介紹娃哈哈發展的勢頭,稱當時是淡季娃哈哈每個月還有700多萬元利潤。那天晚上兩人相談甚歡,此後衛軍英便進入了娃哈哈,他的工作在宗慶後和公關廣告部之間穿插,既做一些廣告文案策劃工作,又給宗慶後寫相關文稿。起初學古典文學出身的他寫廣告文案喜歡用詩化的語言,後來按照宗慶後的思路,文案風格也變成了“媽媽我要喝”般的直接訴求。
衛軍英説,跟隨在宗慶後的身邊,不自覺地就會受到他人格的感染,“大家都説那時候他罵人很兇,我曾看他把年輕的女部長給訓得眼淚直流,某次被兼併的國營廠長七尺男兒也被他罵得嚎啕大哭。但老闆罵歸罵,做事並非蠻不講理,只要你講的事情有道理,他馬上就會認同你。”
談及宗慶後,外界給他的標簽是“布鞋首富”,“節儉”,他為人所熟知的事跡有:每年個人消費五萬元,坐飛機選擇經濟艙,坐高鐵選二等座,國內出差常常秘書助理都不帶。
對此,衛軍英告訴澎湃新聞記者:“這並不是簡單的節儉,而是他們那一代企業家的共同品質。比如上世紀90年代,一件名牌襯衫一千多元,而大學講師的工資一個月才一百零幾元,他自然覺得襯衫不值得。宗慶後有很樸素的經濟學觀念,認為價格和價值應該是等同的,對他而言,已經不需要講究表面了。另外坐普通車廂,逛逛超市什麼的,這也是做快消品的企業家了解社會與市場的一種方式,他在這裡能看到真實的消費對象。”
衛軍英回憶,宗慶後的這種觀念也體現在娃哈哈的定價上,娃哈哈産品的定價總是比同類産品要低一些,公司只賺取一個合適的利潤,他認為中國老百姓比較節儉,不願意花更多錢去買普通的産品,“用他的話説就是價格與價值相統一。”
在央視財經的《對話》節目中,當被問及,為何不選擇賣貴价産品,已經70多歲的宗慶後回答了11個字:“我不是資本家,我是企業家。”
“每個時代造就每個時代的英雄”
衛軍英也在文章中回憶他與宗慶後的最後一次見面。那是2007年6月9日,娃哈哈與達能股權爭奪大戰正酣。宗慶後召喚衛軍英在內的幾個當年的老人去公司開會,“那天晚上看見宗老闆依然那樣意氣風發,一點也沒62歲的樣子,談笑間仍舊是一副指揮若定的神態,倒真是應了那句話: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那晚開會直到深夜12點半,老闆如同當年,夜色越深,情緒越高。”在娃哈哈這個龐大的帝國中,宗慶後始終是那個説一不二的國王,完完全全的掌舵者。女兒宗馥莉曾這樣描述父親在娃哈哈內部的地位:“神一樣的存在。”
外界稱宗慶後為開明的專制者,對於行銷,他有超越時代的新潮,但對於管理,他又長期保留著一人獨權的霸道。為了減少內耗,宗慶後長期不設副總,生産、銷售等領域的管理由各部長負責,他以每月例會的形式直接管控著超過200名核心管理層。每天幾乎工作16個小時以上,幾十年沒有改變。
對此衛軍英向澎湃新聞記者表述了自己的觀點:“這一代企業家充滿了自信心、也很有專制力,很多時候在企業裏如果太講究平等,執行力很難體現。企業家自己最知道他的企業該怎麼經營,如果分權比他自己獨攬大權更好,他肯定會分權的。從股權分置角度來講,我認為他比很多老闆做得好,他的分享精神也很強。宗慶後推行的是‘家文化’,希望企業像‘家’,‘家’就需要一個大家長。他屬於和中國市場經濟同時起步的企業家,有屬於他們這一代企業家的特徵。”
據悉,近兩年宗慶後一直努力,希望構建一個沒有宗慶後也能健康成長為百年老店的娃哈哈。2023年,在《對話》節目中,宗慶後談起接班問題時説:“你總要把年輕人、接班人給培養上去,等我走了之後,他還能夠繼續讓娃哈哈健康發展,成為百年老店。”“因為我自己不可能把它一直做到百年老店。”
外界可以看到的是,宗慶後的女兒宗馥莉已經走到臺前。2021年12月9日,娃哈哈集團在官網公佈了一則人事變動,宗馥莉出任集團副董事長兼總經理,負責日常工作。其父宗慶後仍為集團董事長。也是在2021年,娃哈哈實現了業績的雙位數增長,收入重新回到500億元以上。
對於像衛軍英這樣娃哈哈的早期員工,是否會關注,在宗馥莉的帶領下娃哈哈會如何走。衛軍英向記者表示,娃哈哈最高光的時期,年銷售額將近800億元,那已經是十多年前了,現在開始真正進入了“後宗慶後時代”。
“每個時代造就每個時代的英雄,娃哈哈也需要一種新的模式,我想宗馥莉也可能會有屬於她的新發展方式。”衛軍英説。
(責任編輯:王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