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煙啤酒礦泉水烤魚片，白酒飲料速食麵火腿腸。”火車上賣貨郎出口成對聯，吆喝完還不忘加上橫批，“腿收一下”。這樣熟悉的場景，多少次出現在我們歸鄉的路途中。

　　2月9日，下午兩點半，北京西開往西寧的T175列車上，盒飯售貨員王磊推著小車暢通地走在車廂過道裏。

　　隨著動車、高鐵的逐漸增多，春運客流量被極大分流，特快列車上賣貨也隨之變得困難。

　　火車盒飯還是“老三樣”

　　王磊有點懷念以前擁堵的春運—車廂裏、過道裏、甚至廁所裏都擠滿了回家過年的人、行李和沸騰的人聲，忙著忙著一天就過去了。但這兩年越來越多的高鐵、動車開行，T175的春運並不擁擠，王磊經常忙完一看表才晚上8點。

　　盒飯售賣員王磊，2006年軍隊復原轉業，因父母均屬鐵路職工，他也進入鐵路系統。工作9年，王磊先後輾轉于乘務員、後廚廚師、宿營車管理員等崗位，2014年王磊轉到列車餐廳，兼任賣盒飯。

　　早上9點多，王磊提前進入列車，備料、歸置前臺，擺放餐盤和花布。整理好餐廳後，後廚已炒好飯菜，王磊緊接著去裝盒飯。

　　通常情況下，車輛啟動後，王磊開始賣盒飯，6節硬座車廂5個左右來回，下午3點半收車，晚飯售賣時間則為5點半到9點半。

　　下午1點多，車輛啟動。負責2號到7號硬座車廂的王磊推著小餐車出發，銀色鐵皮小車裏放著10份盒飯。飯菜還是老三樣，辣子雞丁、魚香肉絲、紅燒肉等，這些家常便飯不需要引人注目的廣告詞。只有遇到外國人時，王磊會強調一下辣子雞丁，因為老外最愛中國的辣子雞丁飯；小朋友多時，王磊也會強調一下，因為魚香肉絲最受小朋友歡迎。

　　雖然春運，北京到西寧全程21個小時，王磊只賣出了50盒，這一數量比旺季少近一半。

　　“賣貨郎”的朋友圈

　　王磊喜歡車上的日子，因為能夠見到形形色色的人—跳廣場舞的、大聲唱歌的、醉酒的、扛著自行車參加青海湖環湖賽的……

　　但有人的地方難免不出問題。

　　一次王磊賣盒飯時，列車突然啟動，小車碰到一位乘客。這位乘客即刻爆粗口罵起來，身高一米八的王磊怒火一下子躥到了腦門，但還是忍住了。

　　“我不能和他起衝突，就默念淡定淡定深呼吸。”王磊説，無法改變環境和別人，只能改變自己，“我們這行最大的特點就是磨脾氣。”

　　見識形形色色的人之後，王磊和不少乘客成了朋友，“有時評論他們的朋友圈時，覺得真神奇啊，之前完全天南海北的兩個人現在可以互相了解彼此的日常生活。”

　　在列車上，王磊結識了西安的李先生和保定的張先生。起初，兩人常找王磊幫忙買火車票，後來都成了王磊無話不談的朋友。現在過年過節都要打來電話問候，就跟家人似的。

　　除了可以認識更多人，聚少離多的生活反而增加了王磊和家庭的新鮮感。

　　“上班剛有點煩，就可以回家了。家裏有點煩，又上班了，平時在家吵架了，上班回來不用解釋就好了，”王磊現在和媳婦還像熱戀中的情侶，經常手拉著手外出，讓不少人羨慕不已。

　　推銷高手在“民間”

　　和王磊一樣，韓煜也經歷了心理變化過程。

　　列車售賣員韓煜在火車上銷售報紙、雜誌、書籍、3D畫和環保鉛筆，性格少許害羞，第一次給乘客介紹商品時甚至不敢抬頭。但現在韓煜已經能夠自如地耍貧逗樂了。

　　有乘客對3D畫感興趣，調侃韓煜：“10塊太貴了，你就任性一把，五塊！”

　　韓煜回答：“我就是這麼任性，10塊！”

　　乘客和韓煜討價還價四五個來回後，韓煜想起網路上熱傳的瓜子哥視頻，靈機一動：“我跟你什麼仇什麼怨，你非要這麼任性！”整個車廂的人哄堂大笑，巧妙地化解了尷尬。

　　一般情況下，北京到西寧一個來回，韓煜帶100多份報紙、60本雜誌、150張3D畫以及一些環保鉛筆。每次3D畫都能賣光。

　　最初，韓煜按照公司培訓上的宣傳語，向乘客介紹3D畫的3D效果、材質，枯燥的講解詞讓乘客提不起興趣。

　　後來，韓煜在銷售過程中發現，有乘客指著一張畫面為10隻小狗的3D畫説：“咦，我把手指放在小狗舌頭上，小狗像是舔我的手指！10隻小狗10元錢，一隻小狗才1塊錢呀！”

　　乘客通俗易懂的表述讓韓煜豁然開朗，從此，韓煜注意聽取乘客的“廣告詞”，並不斷地總結和運用到銷售中去，再沒愁過銷路。

　　車窗外的風景

　　8個多小時的工作讓韓煜最初很不適應—因為要不停地來回走動。18節車廂裏，一節車廂25.6米，18節車廂要來回七八趟。第一次在火車上賣東西“腿像灌了鉛一樣”。但韓煜並不是最累的，售賣啤酒飲料速食麵的潘雅楠是最累的，她要推著特別沉的小車來回轉。

　　下午4點左右，吃飯兼休息時間。韓煜拿出一白色塑膠袋，裏面有麵包、牛奶、一盒八寶粥、一根黃瓜，這些就是韓煜跑車的“家常便飯”。

　　窗外的風景急劇後退，吃過飯的韓煜靜靜地望著窗外，這也是他全程唯一的休閒活動。

　　2月10日，下午4點半，車過寧夏白銀。冬天的白銀丘陵光禿禿，白色發電風車靜靜地轉著，黃色荒涼的山巒讓韓煜想起電影《西風烈》和《大話西遊》中的西部景象。

　　車過一小丘陵時，韓煜第三次見到那位戴著黑色帽子的牧羊人。30多歲的牧羊人總是趕著一群羊在這個靠近火車道的山丘上放羊，有時抽著煙袋，有時躺在太陽下曬暖。

　　“這個人真自由啊，這樣的生活真好。”韓煜嚮往牧羊人的生活，卻又不願放棄“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