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市區西北部,良渚古城遺址寧靜棲居。盛夏的清晨,微風拂過遺址公園裏清瑩的水系,岸邊的茅草輕輕搖晃,沙沙作響。千年前的古良渚人,或許也曾吹著類似的風,在蘆荻與茅草的搖曳裏,開啟一天的農耕生活。
清風不留痕,但歷史可尋跡。走近良渚,五千年的文明畫卷徐徐展開,“展卷人”的堅守亦悄然顯露……
良渚古城遺址公園 浙江線上記者 翁宇君 攝
走進村社
接班祖輩使命
今年夏天異常炎熱,頂著40℃的高溫,良渚遺址管委會文物與遺産管理局遺址管理科科長施時英正在窯北村檢查涉及到文物保護區範圍內的農田復墾工作。一圈考察下來,出門時還乾淨、整潔的襯衣,背後已滿是汗漬。
這樣的工作,施時英一做就是20年。在2002年由良渚博物館借調到杭州良渚遺址管理所以來,他一直穿梭在良渚遺址保護區的各個村莊間,負責日常遺址巡查、管理等工作。
1936年,這座沉睡了五千年的遺址被施昕更發現。86年後的今天,作為孫子的施時英拿過接力棒,為良渚遺址保護貢獻著自己的一份力量。整個遺址保護區內共有24個村社,村民們但凡要涉及動土、施工,都要經過相關的評估,防止對遺址産生影響。施時英坦言,日常工作並不輕鬆,激勵他一直堅持下去的,是19年前的一句囑託。
“良渚遺址是實證中華五千年文明史的聖地!”2003年7月,這句誕生於良渚文化博物館的重要論斷讓良渚遺址得以在保護與發展的矛盾中突圍。
翻看著手機裏珍藏的舊照片,他的思緒回到了本世紀初的良渚。“那時候炮聲震天響,空氣中經常瀰漫石礦炸開後殘留的粉塵。騎著車去各村巡查,回來時車凳上常常會積上厚厚一層灰。”施時英説,當時遺址區分佈著30余家石礦,噪音大、粉塵濃,雖然良渚遺址早在1994年就被列入中國申報《世界遺産名錄》的預備名單,但是遺址保護工作卻面臨著和經濟發展的矛盾。
而這句重要的囑託像一陣清風,吹散了不時籠罩良渚的塵土。此後,良渚當地的石礦場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對遺址更精準的保護、發掘和研究,良渚遺址借此機會獲得了“新生”。
從良渚文化博物館的文物保管員到遺址管理科科長,從青蔥少年到如今鬢角微白,施時英見證了良渚遺址保護工作的不斷完善,也見證著良渚保護工作結出讓人欣慰的果實——
2007年,面積近300萬平方米的良渚古城重現人間,“中華第一城”的稱號由此誕生。2008年9月,良渚博物院向社會開放。“我們一定會牢記囑託,力求將良渚博物院建設成為良渚文化的展示普及中心、學術研究中心和愛國主義教育中心,讓良渚文化‘活’起來。”杭州良渚遺址管理區黨工委委員、管委會副主任蔣衛東表示。
走進博物院
傳播良渚魅力
“媽媽你快看,他們正在插秧呢!”在良渚博物院第一展廳,7歲的小觀眾余騫程戴著一副科技感十足的眼鏡,正興奮地向母親描述眼前看到的動態場景,母子倆專程從蘇州趕來,都對良渚文化頗感興趣。良渚博物院(良渚研究院)副院長黃莉告訴浙江線上記者,這是為良渚博物院量身定制的智慧AR導覽眼鏡。觀眾只需將眼鏡對準識別區域,文物的相關資訊、背後故事就會出現在眼前,耳邊也會響起解説聲。
黃莉説,自2019年以來,有越來越多的觀眾穿行展館,下頜微仰,凝視歷史中的良渚。
影響力日增的背後,是良渚申遺成功帶來的巨大效應。2019年7月6日,亞塞拜然首都巴庫,隨著第43屆世界遺産大會主席加拉耶夫的木槌落下,良渚古城遺址成功列入《世界遺産名錄》。“這是良渚的高光時刻,也是無數良渚奮鬥者的高光時刻!”談起這個瞬間,黃莉依舊感到激動和自豪。
余騫程正使用AR眼鏡參觀 浙江線上記者 翁宇君 攝
堅定良渚申遺決心的,是一份來自黨中央的重要指示。2016年6月13日,四位平均年齡已近90歲的考古學家致信黨中央,希望促成良渚遺址早日申遺。一個月後,重要指示傳來,要加強古代遺址的有效保護,有重點地進行系統考古發掘,不斷加深對中華文明悠久歷史和寶貴价值的認識。“這份指示,不僅為良渚古城遺址申遺工作提供根本遵循,也使良渚古城遺址申報工作取得了實質進展。”蔣衛東告訴浙江線上記者,“良渚申遺之前已經有了初步的基礎,在此之後也正式駛入快車道。”
從確定申遺範圍、提交正式文本到接受國際專家的考察評估,申遺背後所付出的努力,黃莉再清楚不過。20件資料200余萬字厚達5330頁,《良渚古城遺址申報世界文化遺産提名文件》凝聚了良渚走向世界的決心。“雖然我們的準備已經十分充分了,但真正面臨專家檢查時還是有些許緊張。”黃莉告訴浙江線上記者,她當時負責的是材料梳理工作,“專家還會提出一些額外要求,每晚我們小組都會聚在一起準備這些補充資料,專家團離開時帶走了幾十個G的電子資料。”
浙江線上記者從良渚遺址管理區管委會獲悉,自良渚古城遺址申遺成功以來,良渚古城遺址公園、良渚博物院已累計接待國內外遊客500余萬人次。良渚博物院的年訪客量,也從申遺前的30萬人次躍升到申遺後突破百萬人次大關。“良渚已成為感悟‘中華五千年文明’的重要場所和新晉‘網紅打卡地’。”蔣衛東説。
走進實驗室
揭秘遠古文明
位於瓶窯鎮彭公村的老虎嶺遺址公園,是良渚遺址中唯一一處展示水利系統剖面結構的遺址點。今年7月6日,老虎嶺遺址公園正式面向公眾開放,自此,良渚古城遺址實現城址、祭壇和水壩三大遺産核心區完整亮相。
在水壩遺址的剖面,浙江線上記者看到明顯的草裹泥結構。所謂草裹泥,就是由植物莖桿包裹泥土、再用植物條帶綁扎固定的塊狀堆築材料。和現在修水利的草袋一樣,草裹泥也屬於一種加筋工藝,使壩體加快固結,不易崩塌。
草裹泥結構 浙江線上記者 董沈濤 攝
“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良渚文化遺址。世界遺産就在自己的家門口,作為當地人來説我感到非常高興,我也很佩服古人的智慧。”參觀完老虎嶺遺址後,訪客曾金林興奮地表示。
揭秘古人智慧的,是一群兢兢業業的研究者。幾十年如一日,他們是讓文物“活”起來的基礎。
在良渚遺址旁的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良渚工作站內,站長陳明輝正和他的同事進行著考古研究工作。
浙江線上記者走進實驗室時,工作人員正在對來自良渚遺址區鍾家港中區的樣品進行著浮選植物遺存的挑揀工作。“通過比較不同場所內炭屑的密度,可以推測出古代人類活動的頻繁程度。”科研人員武欣一邊細緻分離炭屑,一邊耐心解釋這項工作背後的原理。
工作人員正在挑揀炭屑 浙江線上記者 翁宇君 攝
陳明輝告訴記者,今年已經是他在良渚工作站的第十個年頭了,他親眼見證了研究團隊的不斷壯大。“我剛來的時候我們只是一個七八個人的小團隊,現在已經擁有三十多位專業人員了。”伴隨科研團隊日益強大,良渚工作站的研究方向也日益細分拓展,如今已涵蓋動物考古、植物考古、地質考古、數字考古、有機質文物保護、工程和水利研究、陶器研究等多元領域。
這些研究,也在不斷邁出實驗室,走向全中國,乃至世界。“我們意識到,要想傳承好中華文化,就得把我們的研究成果傳播出去,讓全世界的人民都對良渚文明有所了解。”陳明輝透露,工作站正著力推進考古報告英譯本的出版工作,同時也在開展實驗考古研究,目的就是讓文物從歷史中“活”起來,讓文化從實驗室“火”出去,也讓全世界更了解良渚。
80多年前,施昕更的發現帶領人們推開了良渚文明的大門。蘆荻與茅草歲歲枯榮,清風常在耳畔,許許多多的奮鬥者尋蹤歷史,沿著囑託,不斷續寫良渚文化的生機。
來源:浙江日報 | 撰稿:翁宇君 董沈濤 | 責編:俞舒珺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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