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紅處便成灰”,出自清代徐宗幹《咏炭》。全詩為:一味黑時猶有骨,十分紅處便成灰。百條黃錠心不動,萬葆青春永耀玫。寫的是炭,卻也折射了人生。
煤炭尚未入爐呈通黑狀,但凡還有棱有角凸顯骨架,進入爐中便迅速燃燒,俟紅極抑或高光時刻,轉瞬間便成為灰燼。詩人觀察生活十分詳盡,背後卻也隱喻著另一層內涵:一個人癡迷于官場,在其處心積慮剛剛躋身其中時,是意氣風發的,可能還有點人格和骨氣。但一旦混跡久了,極有可能隨著職位的步步高升,為人處世就逐漸發生了變化:飛揚跋扈、頤氣指使,諂媚上級、喪失人格、出賣靈魂,人的本性蕩然無存,全都拋到九霄雲外。
有一則古人做衣服的軼事頗能暗合上例,不妨管窺一番。説的是某裁縫為一才入職的官員量體裁衣時,後襟長于前襟,而過幾年該官員升職後則做得前襟長于後襟——何故?剛剛入職見誰都點頭哈腰是為“前恭”,故而後襟要長,而“後倨”則為職位上升了,有“底氣”了,喜歡昂著腦袋身子後仰,所以前襟要長。
類似的事情耳聞目睹者確也不少。從黑炭燒成火紅、從或長或短的前後襟,都反映出一個人的品行與品性之變。多年前河北省某主要領導的“大秘”李真,開車違規被攔下,竟然一口濃痰吐向交警臉上,狂妄得無以復加。雖然他後來因大肆腐化成為巨貪被判處死刑與此“吐痰”關聯不大,但起碼説明瞭其當初人品之惡。法庭上他講述自己一個師專畢業生,也是靠真誠實幹一步步上來的。近年來也看到不少各級貪官類似的懺悔書,均言自己當年是多麼地謙虛、好學與勤奮,到後來因不注意世界觀的改造,把持不住自己漸入泥潭而不能自拔云云——實際上,正可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究其根源,恰恰是他自己。
一個人,在人生才起步即“黑”的階段時,或許尚能夠保有“硬氣”和“正氣”。因為才出校門,人生之途有許多不確定之處,加之物欲條件欠缺。那些看似美好的誘惑,都遠在飄渺處。此時,展現些安淡和風骨,在“茍且”的現實中倒有些旁人欣賞的超脫和情趣。但心懷叵測者一旦入“侯門”,情況則為之一改。有權了,滿足於、享受于別人的哀求與巴結。面對吹捧者眾、諂媚者多的景觀,飄飄然忘記了自己姓什麼來自哪。隨著步步高升,脾氣和違法亂紀的伎倆也日益見長,一個勁地對下愚弄對上欺瞞,五光十色的誘惑絡繹不絕、紛至遝來。此時的他正是大紅大紫之時,低調行事不要了,內斂自律拋棄了,初心式微到泯滅後,境況也由黑轉紅,這就使得其極易在十分紅處,瞬間成灰,落得了一個貽笑天下的結局。
不僅在官場,就“同甘共苦”而言也頗可玩味。它説得容易做起來難。後者尚可前者難。秦朝陳勝吳廣起義時夥伴們的“茍富貴勿相忘”到後來灰飛煙滅即可佐證。的確,生死之交,患難伴侶,大多是在艱難困苦的“窘迫”中出現的。因為無利可爭、沒惑可誘,故彼此只有抱團取暖,風雨共度,齊心合謀其利斷金。反目為仇一般出現在由黑到紅的過程中。利益多了,誘惑大了,難免分配不均或平衡把握不住。
徐宗幹咏了“炭”,其本身為人為官也一如既往,不負眾望。他在同治五年(1866年)逝世後,左宗棠為其蓋棺定評説:“循良著聞,居官廉惠得民,所至有聲”,並上奏朝廷“優詔褒恤”。 清代大書法家鄧石如有一方閒章,刻的就是“十分紅處便成灰”。對於“安自宜樂,閒自宜清”的這位清代文豪來説,“紅”是集腋成裘、水到渠成的,反倒是其家風的薪火相傳下,其六世孫、兩彈元勳鄧稼先也是這樣,“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人生之中,十分紅處,我們應該警惕,看得清週遭,把持住自己。
來源:中國網 | 撰稿:路易 童昊 傅孫傑 | 責編:俞舒珺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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