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在地理概念上，還是在人們的想像空間裏，印度洋上的模里西斯島一直是那麼陌生和遙遠。除了巨大而笨拙的渡渡鳥之外，再沒有什麼能讓人們記住模里西斯的名字了。

    然而，這個印度洋小島國家的領導人卻清楚地知道如何將自己的國土變成世界上最知名牛仔品牌的主要生産基地。由於西方國家對中國紡織及服裝工業實施進口限額，世界知名服裝品牌無法在中國本土建設下屬製造企業，生産服裝以供出口。於是，跨國公司退而求其次，在類似模里西斯、寮國、賴索托以及馬爾地夫這樣的地方建立起了相當興旺的服裝原料生産和初級加工工業。

    然而，隨著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美國和歐洲國家的各種對華限額將於2004年12月31日全部撤消。屆時，世界服裝行業的明星品牌將大舉進入中國，實現國際服裝加工業等待以久的中國本土化。據世界銀行預計，在未來8年之間，中國出口的服裝在世界服裝出口總量中的比重將從現在的20%上升到47%。這樣一來的好處是，包括中國消費者在內的世界消費者將購買到價格更加便宜的名牌服裝；壞消息是，那些遍佈世界各地，在傳統的限額體系下繁榮起來的第三世界服裝工業將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對此，不少國家已經開始警覺，菲律賓工商業大臣小聖吉歐奧提茲劉易斯（音）就曾公開宣佈説：“必須重新塑造整個服裝出口工業，否則要不了多久，它就會像模里西斯島上的渡渡鳥那樣，慘遭滅頂之災。”

    唯一肯定不會滅絕的服裝工業在中國。所有人都以為在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之後，中國農業將遭受巨大威脅，而高科技産業將成為最大的受益者。事實上，中國入世後時代最紅火的産業並不是IT，而是老套的、勞動力密集的、缺乏浪漫色彩和科技挑戰實感的紡織服裝工業。有豐富的勞動力資源和強勁的製造基礎作後盾，中國是最理想的服飾製造者，就算從限額制度取消到其影響完全消除之間還有大概兩年半的過渡，外國服飾品牌已經開始迫不及待的跑到中國來設立分銷點。今年三月，美國服飾進口量比去年同期下降了11.2個百分點，但從中國進口服裝的數量卻戲劇性的增加了15%。香港Comey服飾有限公司的主要生産基地一直設在馬答加斯加，但是從去年起，該公司的總經理大衛李（音）開始著手在若干個中國城市建設生産網點。“沒有人能夠競爭得過中國，我必須搶在別人之前邁進中國市場的門檻。”

    多少年來，通向中國市場的大門一直是半閉著的，直到上個世紀80年代，中國政府才向外國公司敞開了投資渠道。隨著中國崛起成為世界製造業當之無愧的出口巨人，美國和歐洲國家忙不迭的對中國製造的服裝以及其他一些産品實行進口限額政策，以遏制中國製造氾濫歐美市場。此後，投機商人倒賣出口權利，抬高産品價格，進出口市場混亂不堪，而美國方面卻並沒有因此得到什麼好處。原本以為限制中國産品進入美國可以保護國內製造業，但是，狡猾的中間商和工廠主卻想盡辦法規避限額條例，最常見的方法就是將工廠、原料甚至技術工人送到世界上最邊遠的地區去進行生産。香港貿易公司William E. Connor & Associates目前在世界上29個國家和地區擁有34個辦事機構，該公司的總裁威廉E康奈爾（音）表示：“如果你認為這個全球限額體制能夠有效的保護生産和資源，人們肯定會以為你發了瘋。”

    限額制度嚴重扭曲了世界服裝製造業。它不僅讓限額掮客大發橫財，還促使非法盜用商標的行為在亞洲和中東地區大行其道。在限額制度下，虛假的服裝業繁榮自得其樂，在那些邊遠國家的服裝工業圈內，商家們缺乏對市場價格、品質和行業更新速度的深刻認識，完全無法適應國際市場上的優勝劣汰。

    終於，顛沛流離的服裝製造業將匯聚到中國。自從北京與華盛頓就中國入世問題達成突破性協議，不少世界服裝製造企業就開始陸續到中國建立生産基地。Marithe & Francois Girbaud牛仔及運動系列的北美授權企業I.C. 艾薩克斯公司總裁羅伯特阿諾特（音）將公司名下的所有生産基地從墨西哥轉移到了亞洲，其中絕大部分轉移到了中國。對此，阿諾特先生表示，“中國工人每小時的平均工資是43美分，比墨西哥當地工資的三分之一還要少。”然而，艾薩克斯公司瞄準的還不僅僅是低廉的工資成本，更具吸引力的是中國的投資大環境。有一些東南亞國家（例如越南和印尼）的勞動力工資水準比中國還要低，但是，這些國家的國土面積、勞動力專業技能、資源及産品流動性和生産效率卻完全無法與中國相提並論。

    在中國內部，投資競爭也相當激烈。大部分新加入的投資項目不再局限于靠近服裝業香港據點的南部地區，而轉向北部沿海省市。其中，以來自南韓和台灣的投資者居多。在中國北部，服裝製造業的基礎設施尚未完善，但製造服裝的成本比南方略低。專門為歐洲和北美的時尚服裝店提供高檔商品的前線服飾公司不久前到中國大陸開闢了若干家新工廠以取代在柬埔寨、寮國和Bangladesh的所有舊工廠。該公司的市場部經理菲利普霍（音）認為：“時裝業未來的競爭不在於中國和其他國家的競爭，而在於中國內部不同地區之間的競爭。”

    當然，前文所描述的前景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允許中國在世界市場上參與公平競爭。世界貿易組織的條款本應該起到保護這種權利的作用，但是中美1999年入世協定卻仍然保留了不少限制中國服裝出口的解釋和説明，也就是説，世界經濟持續衰弱，恐怕很難避免WTO成員國，尤其是美國，迫於國內勞工權益組織的譴責壓力，很有可能再次對中國産品設施新的貿易屏障。

    當然，即便期望中的自由貿易局面無法完全實現，傳統的進口限額體制仍將面臨崩潰的命運。伴隨這一體制的消失，香港的服裝出口工業將遭受巨大的打擊。作為世界上繼中國之後的第二大服裝出口地，香港的主要優勢在於轉口貿易，而不是製造業。目前，香港的服裝中間商人們正忙著尋找新的出路，過去依靠出口限額賺的瓢滿缽滿的投機商人們眼看就要丟掉飯碗，貿易公司們著了慌，不得不一個勁兒的勸説他們的歐美客戶不要將他們從商業鏈中取締。一旦貿易限額制度壽終正寢，精明的香港中間人還可以通過協助鞏固生産、協調需求以及監督工廠安全達標情況等等方式躋身於新的貿易系統而不至於完全出局。

    但是，世界其他地方的服裝工業可就沒那麼幸運了。除了中國之外，世界大部分地區的服裝産業已經陷入衰退，許多國家明顯感受到了來自中國的競爭壓力。菲律賓領袖服裝公司最近失去了最大的一群合作夥伴——美國著名服裝品牌the Gap、Wal-Mart和Kmart紛紛放棄了在菲律賓的産業轉而投資中國；而像模里西斯這樣的中等工資水準國家唯一的出路就是提高自己在産業鏈上的地位，從單純的初級生産加工上升到具有國際競爭力的的服裝製造業；與此同時，類似寮國、印度尼西亞、柬埔寨這樣的低工資國家則只能在國際服裝産業的最底層相互競爭。

    不過，處於劣勢的服裝産地並沒有放棄希望。由於擁有産品免稅出口美國的優惠待遇，亞沙哈拉地區的非洲國家有望在部分産品的出口競爭中與中國抗衡；越南也將成為中國服裝出口的有力競爭者，因為當地的工資水準極其低下，而且工人的技術水準頗高；此外，菲律賓政府正計劃投資800萬美元專門培養服裝技術工人，希望至少在工人技術水準上與中國平起平坐。

    中國網2002/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