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私營電視6台“真實生活”欄目4月26日起推出的一個節目，在法國引起空前激烈的爭論。
“要製造一個愛的故事”
這個節目名為《樓廂故事》（LoftStory）。電視臺從3.8萬名應徵者中選拔11名俊男靚女（6男5女），參加一項大獎賽。參賽者必須是年齡為18—30歲的單身者。他們素不相識，而今要在同一屋頂下住10周。製片人希望看看這樣下去會發生些什麼，他們明言，“要製造一個愛的故事”。11人住進巴黎近郊一處新蓋的帶花園和游泳池的住宅，房宅面積220平方米，花園面積380平方米。房裏有一大客廳，兩間臥室（男女各一間）。遊戲規則大致如下：節目播出後，由觀眾投票逐漸淘汰最沒有人緣的參賽者。到最後一週，剩下的最後一對男女為獲勝者。他們將搬到另一處價值300萬法郎的住宅，如果兩人還能共處6個月，這套房子就歸他們，如果住不滿6個月，兩人可共用80萬法郎的獎金。其餘參賽者每月可得約兩萬法郎的“工資”。
電視臺與參賽者簽有相當苛刻的合同，參賽者必須接受一些“侵害其自由”的規則：不能讀書看報，不能寫作，房內沒有電視機、收音機，沒有電話，更談不上使用電腦。總之，完全與世隔絕。另有26台錄影機———其中三台是紅外線錄影機（用於夜間攝像）、50個麥克風，24小時不停地錄下“樓廂”裏人物的一舉一動，一笑一顰。70天裏，他們受到全面的監視，毫無隱私可言。合同還規定，電視臺對他們“在精神上、身體上或物質上可能受到的損害概不負責”。電視臺還擁有“著作權”，參賽者對電視臺利用其形象從事傳媒活動不得有異議。
如何打發這漫長的70天？競賽者自己洗菜做飯、灑掃庭除、跳舞、游泳、曬太陽、做健身操……剩下的就是沒完沒了的聊天。他們每天要面對錄影機發表一段“真情告白”，談一天的感想，也談對異性同伴的感受。每天還可同心理醫生談話5分鐘。這些錄影資料剪輯後每天在電視臺播放約20分鐘，每週四晚黃金時間舉行一個由主持人、參賽者、參賽者家長和親朋好友及心理學家參加的討論會。觀看《樓廂故事》，感到很無聊。看他們早晨伸懶腰，夜間翻身，聽到他們日常生活對白。他們年輕漂亮，但談話內容卻貧乏無聊。一群無所事事的年輕人同居一室，性愛的誘惑力確實很大。僅僅幾天，原本不相識的人就擁吻了。
文化大國東施效顰
《樓廂故事》並非法國發明，始作俑者是荷蘭。1999年，荷蘭的一個名叫《老大哥》的節目開播，拍的就是男男女女共居的故事。“老大哥”這個名字取自於喬治 奧維爾的政治虛構小説《1984》，小説的主人公老大哥是一個無所不在的監視者。取此名意指參賽者時刻在錄影機的監視下。由於《老大哥》取得收視率的成功，德國、英國、西班牙、巴西、美國、葡萄牙等國跟進，也都獲得成功。
法國這個為世界貢獻過大文豪、大藝術家的國家，具有強烈的文化優越感，而它的電視節目也確實屬世界最好之列。對於《老大哥》這類製作粗糙、內容低級單調的節目，法國文化界打心眼裏瞧不上。去年11月，當法國各電視臺在討論《老大哥》瘋狂現象時，電視6台的總裁曾明確説：“我們絕不會推出這種節目。”孰料不到半年，《老大哥》的法國版就問世了。和荷蘭等國一樣，《樓廂故事》在法國也取得極大的收視率和廣告的成功。首播當天，就有520萬觀眾收看，居當天收視排行榜第二名。電視臺這一時段的廣告費立即見漲，從每30秒7.3萬法郎上升到23.2萬法郎。
商業利益驅動下的“做秀”
《樓廂故事》播出後，立即成為一個備受關注的電視文化現象，沙龍裏、咖啡館裏、辦公室裏人們在議論它，各家大報整版地刊出討論文章。主流輿論對於在法國出現這一文化現象感到憤怒，強烈批評，並稱之為“電視垃圾”。輿論分析，這種節目之所以一呼百應，有以下幾方面的原因：一是金錢的誘惑，電視6台在商業利益的驅動下，做出了這種違背倫理的節目；二是成千上萬的青年男女，懷著一舉成名的目的及中大獎的慾望，競相報名參賽，才使這種節目有了眾多的選拔對象；三是這種節目滿足了人性中低劣的“觀淫癖”或曰“窺視欲”，才有這麼高的收視率。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收看這個節目85％為15—20歲的青少年。它在青年人中取得成功，説明學校和家庭在情感教育和性教育方面的失敗，青年人在校、在家得不到適當的引導，只好自己去尋找接受有關知識的途徑。
製片人好像不願探討這類節目會給社會道德倫理帶來影響，他們振振有辭地説，在合同中定下了“不能有傷風化”的禁律，規定參賽者不能表現暴力，不能有種族主義言論，特別是不能有色情和淫穢動作，這難道還不夠嗎？此間有評論説，這些規定是一種“性偽善”，製片人為了追逐商業利益，縱容“性的虛無主義”，分明在挑逗參賽者“跨越界線”，讓觀眾看“好戲”。事實表明，這種批評是完全正確的。電視6台已在網上播出這個節目，有許多女參賽者洗浴、男女參賽者裸身擁抱接吻的圖片，該臺領導人稱不知是誰把這些圖片弄上網的。但輿論認為他們是在撒謊。
心理醫生和精神分析醫生紛紛表示，他們有同行參與了這個不光彩的節目，充當了“矯情的縱火者”。因為贊成這種競賽，就是把這些感情還不夠成熟的年輕人投入到一座“華麗的監獄”，讓他們當70天的“精神苦役犯“，對他們實施“心理暴力”。迄今，已有兩人退出“遊戲”回家去了。其中一位在離去時説：“要回到真實、自然的生活中去。”
《樓廂故事》開播20天來，反對聲浪日益高漲。文化部長卡特林娜 卡斯塔近日嚴厲批評電視6台，説它“厚顏無恥”，“罔顧出版發行人的道德”。5月12日下午，一兩百名反對這個節目的人，先後到電視6台及製作節目的那個“樓廂”外邊，扔下垃圾袋，喊著“不要電視垃圾”、“電視節目不是商品”、“解救人質”（指參賽者）的口號，他們試圖衝進電視臺大樓及那個“華麗的監獄”，警衛施放了催淚瓦斯，示威者沒有成功。14日，全國最高視聽委員會召開特別會議，下令電視6台應該“尊重人的尊嚴”，在節目製作過程中，應讓參賽者“擁有不在觀眾觀察之下的屬於自己的時間和空間”。
這場爭論還沒有結束，《樓廂故事》的命運也在未定之天。人們密切觀察事態的發展。結果如何，將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作為文化大國的法國能否堅守文化産品的純正品格，守住它引為自豪的文化領地。
《環球時報》 2001年05月1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