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久前結束的法國市鎮選舉中，原籍中國廣東的顏如玉女士脫穎而出，當選為巴黎大區塞納馬恩省艾斯玻利市的副市長，主管該市的公共關係和行政事務，這是迄今為止華人在法國政府機關中擔任的最高公職。日前，顏女士在她的辦公室接受了本報記者的專訪。

    “別人付出一分努力，我會付出更多”

    艾斯玻利市位於巴黎東部，毗鄰歐洲迪斯尼樂園，是個僅有5000人的小城市，從巴黎開車一個小時便來到這個綠樹掩映、寧靜安閒的小城。顏女士對我的來訪顯得非常熱情，並説自己的工作有相當部分同青年人有關，因此很願意同中國的年輕一代進行交流。記者也開門見山地問到她對獲得華人在法最高公職的感受。顏女士借用了一句中國諺語幽默地答道，“天上不會掉餡餅”，“別人付出一分努力，我會付出更多”。

    今年45歲的顏如玉出生在寮國，小時候就讀于當地的一所法國學校，接受過正規的法式教育。1975年，顏如玉同父母一道來到法國，1980年後定居在艾斯玻利市。儘管來法前已有良好的語言基礎，但文化和習俗的差異使她在生活和工作中仍遇到許多阻礙。她曾做過迎賓小姐、出納員、導遊等，1978年成為法航的一名空中小姐。生活的艱辛與波折使顏如玉從一名天真爛漫、充滿幻想的少女逐漸成長為成熟幹練的職業女性。

    1980年，顏如玉正式步入法國政壇，擔任艾斯玻利市市政府的社會事務顧問，後來又在該市做了12年的市議員。自1989年至今，她已3度參加法國市鎮選舉。在今年的選舉中，她所屬的保衛共和聯盟參選團在首輪投票中便以56．43％的絕對優勢將諸多對手甩在後面，提前獲得了選舉的勝利。

    在家庭和事業的天平上，前者總在第一位

    儘管身居要職，每天面臨著各種繁雜的公務，顏如玉仍儘量抽出時間來照顧家人。在她的價值天平上，家庭總是處在第一位。她説：“如果得不到家人的同意，我是不會走入市府的。”

    人們常説，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總有一個賢惠的女人，而顏如玉的背後也有一個理解並全力支援她的家庭。她的丈夫原是一名法航的機師，現退休在家。15歲的女兒從小在法國長大，非常活潑可愛。他們是顏女士事業最積極的支援者和鼓勵者。顏女士對記者説，她原本不打算參加今年的選舉，而是希望有更多的時間來照看家人，但女兒卻對她説：“媽媽，你既然有這個能力，又有十幾年的工作經驗，為什麼不到市政府工作呢？”退休的丈夫也表示可以承擔更多的家務，讓她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致力於政務。儘管如此，顏如玉仍不希望放棄對家庭的義務和責任，總是在工作之餘抽出時間來澆花、做飯，陪丈夫和女兒度假。

    在談到她的父親時，顏女士表示出十足的敬意。顏如玉的父親顏康在寮國時曾是一名中文教員，還經營過書店和電影院。顏老是一位樂善好施的人，有時寧肯自己吃不飽，也要把家中的糧食送給別人。他經常教導小如玉要為普通百姓著想，為他們分憂，這或許就是顏如玉投身公共事務和社會福利事業的重要動力。

    從空中小姐到市府官員的跨越

    雖然已進入不惑之年，顏女士在同記者談話時仍顯得開朗活潑，充滿自信。據介紹，在她七八歲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看見天上的飛機自由地飛翔，便萌生了當一名飛行員的願望。後來，老師對她説，即使不能成為飛行員，當一名空中小姐也挺好，也可以在藍天上飛翔，這使她決定將來要成為一名空姐。中學畢業後，17歲的顏如玉被寮國皇家航空公司錄用，實現了她的空姐之夢，1978年又進入法國航空公司。

    顏如玉的空姐生涯並非一帆風順。在寮國皇家航空公司的一次飛行中，她的飛機被一發炮彈擊中，情況十分危急。在全體機組人員的努力下，飛機最終化險為夷。談到這段經歷時，顏女士稱自己是個很執著的人，一旦有了志向後就不會瞻前顧後，即使有風險，也要去實現它。

    在外人看來，從空中小姐到市府官員的職業轉換是一個巨大的跨越，但顏如玉則認為兩者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有許多同別人交流和溝通的機會。至於為什麼要步入政界，她説這純屬偶然。剛到法國時，她在電視上看到一位先生説：“作為總理，我因為受到一些因素的牽制而無力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只好辭去這個職務。”顏如玉對當時的法國政局一無所知，也不知道這位先生辭職的具體原因，但她覺得此人非常誠懇，並決定今後要跟隨他。這位先生就是當時的總理希拉克，正是他的一番辭職演説讓顏如玉開始對政治感興趣。1981年，希拉克在總統選舉中敗給社會黨人密特朗，讓顏如玉感到必須以實際行動來支援這位坦誠的政治家。不久後，她加入了希拉克創建的保衛共和聯盟，開始了她的政治生涯。

    高度重視青年一代的社會融合問題

    在採訪顏女士之前，記者曾接觸過一些在法國定居的華僑，得知他們當中不少人在取得居留證之前都有長期非法移民的經歷，而且大都住在相對封閉的華人聚居地。我們的談話也自然涉及到華人在法國社會的融合問題。

    顏如玉説，法國是個法治社會，對公民的權益非常重視，但其前提條件是，你必須是這個社會的合法成員，而不能當一個游離于這個社會的“邊緣人”。她認為，作為來自一個擁有5000年曆史的文明古國的人，我們的同胞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昂首挺胸地做人，並向當地社會傳播我們的文化。而現在有的人通過非法途徑來到法國，在地下工廠打工糊口，終日不見天日。與其這樣，還不如呆在中國，至少那裏有清新的空氣和家庭的溫暖。顏女士説，有的人在經歷了這段痛苦後已經取得合法居留權，這讓她感到很高興，但由於語言和文化的因素，他們仍難以融入主流社會。

    自進入政界後，顏如玉在解決華人的社會融合問題上傾注了很多心血，尤其對青年一代華人的社會融合給予了高度關注。她説，如果老一代華人難以融入當地社會的話，在法國出生並成長的新一代華人必須學習當地的語言、文化和法律。她説，自己參政的一個重要原因，也是為了表明華裔融入法國社會的重要性。

    “我的根永遠在中國”

    雖從未在中國長期居留過，顏如玉卻有著深厚的中國情結。她説：“如果要問我的根在哪，它既不在寮國，也不在法國，而永遠在中國。”

    顏如玉僅正規地學過兩年中文，但天資聰穎的她卻讀了很多中文書籍，對《紅樓夢》等中國古典文學的代表之作非常熟悉。她父親在寮國開書店時擁有大量中文著作，小如玉就是憑著刻苦鑽研的精神和對中國文化的癡迷翻閱和自學店裏的中文書，從而打下了良好的中文基礎。我們的採訪雖然是用法文進行的，但記者完全相信她能講一口流利的漢語。

    為傳播中國文化，顏如玉利用自己掌管的一個青少年協會為艾斯玻利市的小孩提供中文和中國繪畫培訓。據介紹，這個協會是她的一個法國朋友創辦的，當時僅設有英語課。她接管該協會後增設了中文課，並得到積極響應。不少法國人家庭將他們的孩子送來學習中文，最多的時候有20多人。後來，協會的英語班被取消，代之以中國繪畫班，現在也有20多個學生。顏如玉認為，新世紀是中國的世紀，“未來的因特網將是中文的世界”。她希望以這種方式向法國的年輕一代傳播中國文化，讓他們認識中國，了解中國。

    顏女士的中國情結還表現在對女兒的期待上。她對記者説，當時在協會裏開設中文課的初衷其實很“自私”，主要是想為女兒提供一個學習中文的場所，因為他們在家裏都講法文。她認為，沒有讓女兒從小受到中文教育是她的一大過失，並希望將來把女兒送到中國學習，讓她親身感受中國的古老文化和現代文明。

    在談到西方國家部分媒體對中國的負面報道時，顏如玉説，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問題，這是他們的內政。中國人口眾多，需要一套嚴格的法律制度和治國方針，以確保社會的正常運轉。法國人現在生活過得舒適了，他們可以罷工遊行，提出這樣那樣的要求，但中國有許多人還沒有解決基本的溫飽問題，如果社會再不穩定，其後果是很難想像的。她相信中國的領導人完全有能力治理好自己的國家，而無須別人品頭論足。

    《中國青年報》2001年5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