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重中國的文化與胸懷
也許是中國文化對日本影響太深的緣故，文化素養高而又眷戀傳統文化的日本老年人大都對中國有著一種敬畏和自然而然的親近感。漢唐以來傳入日本的漢字、書法自不必説，就是在日本文學作品、飲食習慣、建築風格等方方面面都能找到中國的影子。甚至號稱“最日本化”的民族服裝──和服，其別名竟然也是“吳服”和“唐衣”。日本人最愛喝的醬湯、最愛吃的壽司據考證均源自於中國。
親近與敬畏還來自於學校教育。大凡上過中學的日本人都能吟唱幾首“楓橋夜泊”之類的中國古詩，因為日本的教課書上都教授中國的古典文學。中國的唐詩絕句在日本被稱為“漢詩”，以前的日本貴族若不會寫“漢詩”是很難得到尊重的。即便是今日，能按照古詩的押韻規則創作純正中國詩詞的文人學者仍然存在。
意味深長的是，到了現代，這種親近感與兩國間的戰爭有關。“殘留孤兒”一詞在日本幾乎是家喻戶曉。因為從80年代初開始，抗戰結束後被其父母遺棄在中國的日本孤兒開始踏上歸國尋親的旅程，日本媒體對此一直在做追蹤報道。儘管孤兒們有些親戚的表現令他們失望，然而大多數日本人還是敬佩並感激中國人撫養敵國子女的高尚行為。有些在中國有投資的商人甚至明言，就是對中國有一種感恩的心情才決定到中國投資的，所以即使經營失敗（我的一位日本友人也真的就是這樣投資失敗的），也算是對中國人做了好事。
此外，日本戰敗投降後從中國撤回了約300多萬兵民。中國政府不咎既往寬大為懷的態度使得成千上萬本該受處罰的參戰官兵得以不受任何傷害地重返家園。部分僥倖逃命的日本人對此感恩戴德。現今仍然活躍在日本各地的反戰和平組織成員幾乎都是中國歸還者。他們在牽制日本重新武裝、兩國邦交正常化等問題上都發揮過積極作用。
感人的友好與報恩
日中友協等與中國對應的組織自不待言，完全由民間人士發起民間人士運營的“親華”組織遍佈日本各地，成員也遍及各個階層。這幾年比較活躍的如“支援中國戰爭受害人要求聯絡會”，代表委員中除了一些知名學者以外，還包括了諸如主張天皇戰爭責任並狀告日本政府的知名歷史學家家永三郎、揭露731細菌部隊的作家森村誠一、前日本律師聯合會會長中坊公平等重量級人物。他們或以自己的著作、文章或以自己的影響積極利用各種可能的工具告訴日本人，太平洋戰爭最大的受害者是中國。
在他們的支援下，“慰安婦”、“南京大屠殺”、“731細菌部隊”、“無區別轟炸”受害人、“平頂山事件”倖存者、日軍遺棄毒氣彈受害人先後以日本政府為被告提起訴訟，要求日本政府給於經濟賠償。
日本民間有很多人對中國友好、並樂意幫助中國留學生。目前在日本的幾萬中國學生，相信大部分都能告訴你很多接受日本人熱心幫助的故事。從個別企業設立只對中國學生的獎學金，到經濟擔保人無償提供住所、社會志願人員免費教授日語，形式幾乎遍及生活的各個方面。客觀講，如果沒有許許多多對中國、中國人報有親近感的熱心日本人的幫助，那麼大部分中國留學生的生活恐怕要比《我們的留學生活》所描述的艱辛不知多少。
筆者居日6年間，接受日本人的各種幫助不計其數。保證人租好房子而且打掃乾淨往冰箱裏塞滿食品後才離開；初到日本學費困難時一個名為“黑潮會”(海南歸國者聯誼會)的民間友好組織伸出的“援手”；駕車將迷路的妻子送回家卻不肯進門的陌生人；無償提供過住房的房東等等，這些是難以忘卻的。1999年我結束在日本的學業決定歸國效命時，周圍的日本友人大都對我説，回到最需要你的祖國去真有志氣。我的博士導師親自到火車站相送，千叮嚀萬囑咐地要我努力工作報效祖國。
自鴉片戰爭後輕視中國
日本人對中國人的輕視始自於鴉片戰爭以後，並以甲午中日戰爭及抗日戰爭時期為最甚。顯然，日本人因為中國軍力衰退不堪一擊而歡呼雀躍，更因為發現了近千年來的老師原來如此懦弱而變得傲慢和張狂。
即便是在今日，常跟中國人打交道的日本人在知道了中國人的許多陋習和目睹了太多的官場弊病之後，他們仍然是輕視中國人！從幾年前中日青少年在內蒙古大草原野外生存訓練時，對比日本孩子的吃苦耐勞和中國“小皇帝們”的嬌生慣養，到最近《廣州日報》披露的深圳街頭出現“皇軍”士兵和中國百姓歡飲一杯酒的廣告片，這些事情太多，日本人對中國怎麼也尊重不起來。十多年前筆者曾有機會參與日本同海南就洋浦引資問題的談判，當好幾次中方的高官對所談問題一問三不知時，日方人員眼神所流露出來的不屑目光至今想起來都不舒服。
在網際網路上，有一個日本“網蟲”這樣赤裸裸地流露對中國之輕視:“你們中國人真的很沒有出息，都是一些罵大街的主，你們這種行為只會讓我感到好笑……不管你們怎樣破口大罵，我很高興沒有罵我們大和民族懶惰，沒有罵我們不認真，沒有罵我們貧窮，沒有罵我們官員貪污，沒有罵我們忘記以前為國家利益獻身的你們所謂的‘戰犯’，沒有罵我們的女人沒有女人味，沒有罵我們窩裏鬥，呵呵，這就好像在變相地誇我們啊！看到你們無力的咒罵，我感到很欣慰，因為我們沒有上面的缺點啊”。
“我們大和民族不是因為罵人而崛起，我們是靠我們的勤勞，靠我們的認真，靠我們會賺錢，靠我們政府清廉，靠我們不忘記先輩的犧牲，靠我們的女人恭順的侍奉，靠我們會因為勤奮而可能過勞死的大和男人，靠我們整個民族的團隊精神，我們大和民族所以會崛起”。
儘管讀起來有氣炸肺的感覺，但你不得不承認，這個該死的傢夥説到了中國人的許多痛處。反駁嗎？毫無用處，最根本的是我們國人應發憤圖強，改掉那些讓人小瞧的陋習，用他們最推崇的實力跟他們説話！
美國社會學家卡雷爾 馮在他的《日本的權利構造之謎》一書中曾對日本人絕對信奉實力的民族性作過深刻的分析。他説，“不管在什麼情況下，日本人都能非常迅速地覺察力的所在，而且一旦判明力的所在之後，他便會將之表現在行動上。不論情況如何，也不論目的如何，日本人都會唯力是從”。
對於缺少普遍價值觀的日本人來説，力就是正義！沒有實力的國家和民族只配受奴役。所以，日本人喊了近百年的“脫亞入歐”，在二戰時挨了美國的原子彈以後，對於戰勝國的美國不僅俯首帖耳、言聽計從，而且對美國人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日本右翼為何倡狂
每年8月15日是日本戰敗紀念日，差不多年年的這一天，都有各種右翼勢力出來表演。已經被一般日本人視為“流氓暴力團同夥”的極右翼爪牙嘍羅，開著用大巴改裝的、用顏料塗抹的漆黑的宣傳車滿街用高音喇叭奔跑號叫，“日本戰歿者遺族會”的孤老們也常常跑到靖國神社，穿上當年的皇軍軍服、肩扛三八大蓋步槍，以此來向中國及亞洲人示威。
他們之所以敢於如此囂張，除了有對侵略歷史態度曖昧的日本政府撐腰以外，關鍵在於他們對中國的輕視。許多日本老兵不承認中國打敗了日本，認為是美國人、尤其是美國的原子彈才迫使日本投降的。君不見，他們的總代表石原慎太郎當上東京都知事以後反華表演得更賣力了嗎？説穿了，是他認為中國人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1955年8月，當時的日本民主黨在政綱宣傳中第一次質疑中學教課書將10年的戰爭定性為侵略。教課書問題由此而來。1982年8月，日本文部省審定教課書無恥地將“侵略”篡改為“進出”，受到了國內外尤其是中韓等亞洲國家的嚴厲追究。
1995年日本投降50週年時,國會本來準備通過一個深刻反省侵略戰爭的議案，但在自民黨內右翼勢力的阻撓下，這分議案被抽筋換骨，變成了不知所云的《反省過去戰爭與走向未來和平的決議》。
此後，東京大學藤岡信勝教授又發起從教課書中刪除從軍慰安婦內容的運動，再次招致了中韓等亞洲國家的猛烈抨擊，引發了第三次教課書問題。但説來説去，中韓等國也只能是發發抗議而已。
當他們在前臺表演完以後，後臺藏著的傢夥發現原來沒什麼危險，這才陸陸續續露出真面目。繼80、90年代的教課書事件以後，許多出版社在今年剛剛通過的中學歷史教課書中差不多如出一轍般地都在書中淡化了侵略戰爭、南京大屠殺和慰安婦等問題。
石原之流並非不了解歷史
其實，包括石原之流的死硬派在內，日本人在內心深處並不見得是真的不了解歷史、不相信南京大屠殺。只是一方面,大多數人的心裏認為,侵華戰爭這種“以強攻弱”的行為意在維護日本的利益本無過錯。
另一方面,由於在所謂的“團隊精神”名義下、個人天良屈服從眾意識，戰場上的日本兵作出的慘絕人寰的禽獸行為,令這個自詡為文明進步的民族無地自容,從而引發了逆反心理──否認這場戰爭的侵略性質及軍隊的暴行。島國根性深厚的日本人絕無大陸德國人那樣的胸懷，若讓兒孫們知道了他們父祖醜惡的過去，千千萬萬仍然活著的老兵們也實在是無顏再裝什麼正人君子了。東史郎為揭露南京大屠殺的真相竟然打官司打到日本最高法院,最後還是輸掉，真正原因也在這裡。
還有些日本人蔑視歷史事實，對中國不友善則是出於功利的個人考慮，而一些無恥的人更是利用中國的寬容、大度與誠懇、撫養敵國子女、放棄戰爭賠款的行為來否定歷史，混淆侵華性質，以減輕自己的負罪感。
中日之間的感情糾葛錯綜複雜，一言難盡。日本人對中國人的感恩圖報也好，輕視怠慢也好，都有其獨特的歷史和文化背景。作為中國人，解決問題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發奮圖強、埋頭苦幹，真正強大到足以讓日本的軍國主義分子發抖時再逼其就範！否則，要讓日本政府和大多數國民承認侵華戰爭並謝罪永遠是空想而已。
《環球》2001年第７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