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傍晚6點，尼姆Nimes8月的黃昏還是熱辣辣的。觀眾緩緩涌入鬥牛場，強勁的拉丁音樂從一旁的酒吧間裏飄出，兜售冰汽水的女孩子忙得團團轉。

    向自己位置走去的我們，推擁著前面的人群，瞧這幫人看起來個個面和心善，一臉輕鬆而期待的欣喜之情，氣氛有如狂歡節般，可等會兒上演的卻將是一場活生生、血淋淋的生死殺戮大戲，我們心中飄蕩著一種古怪莫名的感覺。

    場內坐滿了1.3萬名觀眾，看完鬥牛後他們還會到街上參加盛大晚會，晚上的狂歡者將有30萬，大家通宵開懷暢飲，這樣的晚會將一連舉行5個晚上——差不多整整一個“黃金周”。這項活動因此讓任何一個旅遊局的頭頭都垂涎三尺。舉辦一次鬥牛演出遠比一場一級方程式賽車划算，而且噪音污染小得多——雖然每一個觀眾和狂歡者都會聲嘶力竭地狂呼。　

    法國牛撞掉海明威的眼鏡

    法國有兩種鬥牛：第一種是法國式的，卻只限于卡馬克(Camarque)地區。上場的公牛一般是通體黝黑，體型卻較小，舉動輕捷，而俗稱“Razeteur”的人類對手則一身素白。鬥牛手在場上的任務是摘掉別在公牛頭上的玫瑰花結。每只公牛上場時間不超過15分鐘。如果它表現出色，能用犄角將對手趕得滿場躲，便會有人為它播出一曲比才的“卡門”，它也因此得以逃出生天。觀賞這類鬥牛的最佳地點是阿爾樂。

    另外一種是西班牙式鬥牛，上場的公牛在表演後無一例外都要在鬥牛場內被直接宰殺掉，勝利的鬥牛士依照傳統將牛耳拋給場邊群眾。這種鬥牛方式曾流傳很廣，但因瘋牛病影響，這種現場宰牛並出售的習俗已被明令禁止，西班牙式鬥牛因而變得沒趣了許多，也就日漸衰微。

    除了法國南部尼姆、貝濟埃和阿爾勒等3個傳統鬥牛城外，還有西南部的雷蘭德、達克斯、拜約納和俄塞。加爾加尼也正為明年重新恢復鬥牛而緊鑼密鼓地籌劃著。有人竟還建議在法蘭西體育場舉辦鬥牛比賽，1998年世界盃法國隊正是在這座體育場裏鬥敗來勢洶洶的巴西人而奪得錦標的。

    但法國法律規定，鬥牛只允許在有鬥牛表演歷史傳統的地區舉行。因此，想在浪漫的巴黎看一場殘酷的鬥牛可能性還真的很小。法國南部有9個省獲此許可，今年以來共計有200多場鬥牛上演，觀眾與鬥牛士相得益彰，不僅比賽場次猛增，而且表演品質也節節上升。

    “雖然法國鬥牛士的水準拙劣，但他們在場上還是相當安全，因為法國公牛的水準更糟糕。”偏愛西班牙鬥牛的大文豪海明威曾如是勸阻人們前往法國觀鬥牛。時遷境移，如今海大文豪的眼鏡早已被越來越能徵慣戰的法國牛撞掉了。

    對許多育種牛者，如雅克邦夫婦小兩口還管理著全加馬洛地區最漂亮的酒店來説，一頭好的公牛可值百萬法郎，運動壽命能延續好幾個賽季。隨著臨場經驗增加，它們能越來越快地料敵于先，繼而想方設法阻止鬥牛士的行動。雅克説：“有時一個鬥牛士會受傷或被牛挑死，但這項運動的危險性遠沒有駕車高。”

    法國牛VS西班牙鬥牛士

    法國男兒們的長進卻不及法國的公牛們，因此，在法國鬥牛場上“執牛耳”者仍是西班牙的勇士。

    貝濟埃的年輕鬥牛士塞巴思蒂安卡斯特羅的表演，獨具塞維利亞風格，暢快淋漓。而埃爾胡利這位西班牙弱冠少年早已名震八方，他鬥牛時表現出來的優雅與膽識，令場內的鬥牛迷們搖頭晃腦，如癡如醉。

    “這等好看的節目還不一睹為快。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他們在表演結束後還唸唸不忘，竭力向周圍的朋友推薦。在最後披上斗篷殺牛前，胡利甚至還會完成危險的投槍刺牛，將6支槍扎進牛的頸背。

    另外一位西班牙人恩裏克方斯，則被認為是世界上技術最全面、動作最優雅的鬥牛士。他的表演果真人如其名，雄姿英發、陽剛之氣一現無遺，連西班牙國王也屈駕下函請他去玩射擊散心，可見其名氣之大。

    年初在尼姆舉行的一場表演中，格鬥的公牛表現出來的“視死如歸”精神令方斯也為之動容，之後他竟然主動向在場的鬥牛協會主席為這頭牛申請“免死金牌”，觀眾也在場邊高聲附和，它可是法國西班牙式鬥牛史上第一頭能活著走出競技場的公牛。埃爾胡利也在稍後的一場表演中赦免了一頭公牛。

    方斯和胡利的做法令傳統主義者頗感不快，他們認為牛的死亡是整場表演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但牛的最終死亡以及在場上受到的殘酷待遇，使得許多境外人士膽戰心驚，他們覺得法國不應該向遊客推廣這類表演項目。“防止虐待動物協會”RSPCA刊登了一份題為“奇趣無窮的陽光下進行的暴行”的調查報告，詳細描述了公牛的“屈辱與辛酸”。“反殘酷行為聯盟”也稱慫恿遊客觀賞鬥牛是不道德行為。可是法國境內反對鬥牛的呼聲不高，其實，許多法國人並不喜歡鬥牛，但大部分人選擇三緘其口。

    明年，尼姆的鬥牛表演將步入第50個年頭。貝濟埃的鬥牛歷史也與之不相上下，這座鬥牛場原本是為舉辦歌劇演出而建，可組織者發現舉辦鬥牛更有利可圖。

    尼姆鬥牛場的布景是法國南部鬥牛場中最漂亮的，場子形如橄欖球，觀眾們更能貼近場上緊張的搏鬥。如果你覺得自己那顆仁慈的心已承受不了場上你死我活的殘酷時，你可以望一望別處，欣賞美妙的建築，或是觀察一下觀眾的反應。

    尼姆鬥牛場上的典型看客是嘴裏牙齒比公牛頭上的角還少的西班牙老男人，他們看表演時一邊抽著雪茄，一邊發表尖刻的評論(就如海明威那樣，只是他們還是常常來，且常常譏笑)。場邊還有不少性感熱辣的單身美眉，瞧她們的打扮，你倒覺得她們不是來看鬥牛，而是在聽一場音樂會。就如在咱們甲A看臺上的那些對足球本身一知半解、甚至一竅不通卻總是猛盯球場帥哥發達肌肉塊尖叫的美眉們一樣，真正使她們留連忘返的，也許並非場上殘酷血腥的殺戮，而是鬥牛士們雄糾糾的英姿。

    傳統的鬥牛表演，儘管都是以公牛之死而收場，卻是一場實力相當的爭鬥。卡斯特羅就曾把鞋子弄丟了，身子雖無損，面子卻失了不少。米立安在尼姆舉行告別演出時更顏面掃地，表演開鑼後沒幾分鐘便被撞翻在地，此後他一直沒回過神來。

    鬥牛雖然很殘酷，可真的十分精彩好看，而且全是真刀真槍。正如坐在我身邊的一位曾是馬賽隊球迷的法國人所説：“我喜歡看鬥牛，因為鬥牛表演不像足球比賽那樣充滿假球黑哨，沒有弄虛作假，沒有投機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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