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與不拆——“三隻鬣狗與動物園里長大的一頭老虎”？
“中國電信集團將再次拆分”的消息經《中國青年報》披露後，立即和北京申奧緊鑼密鼓、北方遭遇乾旱天氣等熱點新聞一道，引起公眾密切關注。因壟斷地位而歷經公眾輿論批評的中國電信業，又一次成為媒體報道主角。
繼去年5月原中國電信被一分為四之後相隔不到一年，專營固定電話通信業務的中國電信集團，有必要再次拆分嗎？
中國電信業的改革有目共睹，以1994年中國聯通公司成立為標誌，電信業重組步伐快捷：郵政和電信分營，中國電信一分為四，又先後成立網通、吉通、鐵通。國內電信市場也從過去中國電信一家，到現在7家運營商並存，競爭態勢初顯。
然而，電信壟斷並沒有徹底打破。資費調整後，消費者投訴激增便是壟斷未除的明證。《北京晨報》分析説，國內有線市話基本仍由中國電信獨家壟斷，市話是其他電信業務的基礎，壟斷了市話，就必定會産生不公平競爭。
《財經時報》報道，資訊産業部和國家計委近期召開了好幾個研討會，主張拆分電信者與反對方論爭激烈。以北京航空航太大學教授韓德強為代表的反拆派認為，與跨國電信巨頭相比，中國電信規模並不大，一旦拆分，加入WTO後，受益的不是老百姓而是國際電信巨頭。他們主張，讓眾多小公司聯合起來與中國電信競爭。
《南方週末》的署名文章對此旗幟鮮明地評價説，中國電信和跨國電信巨頭兩種壟斷的市場含義不一樣。文章比喻説，三隻鬣狗可以咬死一隻野生獅子，一隻動物園裏讓人伺候的老虎再大，也不能和這只獅子搏鬥。
怎樣才能形成真正的競爭格局———換句話説，是先競爭再壟斷還是先壟斷再競爭，成了拆與不拆論戰的焦點所在。
橫切與豎切——到底怎樣才能“破冰”
儘管國家主管部門尚未對中國電信是否拆分、怎樣拆分具體表態，但諸多媒體已迫不及待地展開討論。
一種“橫切”方案是：把中國電信分拆為幾個地區性營運公司，各自經營市話、長話和數據業務。與此對應的“豎切”方案是：把中國電信的市話、長話和數據這三大業務分別歸到不同的公司經營，各家公司互不相干。
值得注意的是兩種方案各自對現有壟斷體制的觸及深度：橫切的後果，是一個全國性“巨人”被拆分成一個個地區性“小巨人”，在各自經營範圍內的壟斷地位、政企合一的經營方式並沒有改變，《北京青年報》尖銳地評論，“諸侯割據”可能造成的一個極端後果是，“從北京打電話到廣州可能相當於國際長途”。
豎切的弊端則是市話作為其他電信增值業務的基礎，即使拆分，其壟斷地位不僅無可取代，還會把這種壟斷延伸到其他公司。例如經營市話的企業據守要道，可以對其他領域的電信商任意提高準入價格，反正此路只有一條，好歹你都得留下買路錢。
拆並不是目的，只是打破壟斷、形成有效競爭的手段。既然不管怎樣拆，都不能完全達到預期目的———這樣看來，是否有必要回過頭來重新審視這個“拆”字：規模上的拆小，真是解決問題的惟一手段嗎？
拆小與引入——行政性的壟斷非得行政手段對付嗎？
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教授、電信産業專家周其仁曾接受本報訪談，認為中國電信的問題不在其“大”，而在其“獨”，因為獨，所以才有壟斷，所以要引進對手。他為中國電信找到的較為現實的本土對手是廣電。
從拆小到引入，實質上代表兩種不同思考方式。拆小與行政命令有關，引入則更多地帶有一點市場的意味。
中國電信目前一家獨大的局面，是依靠多年行業割據和政策保障形成的行政性壟斷，這與蓋茨的微軟公司在自由競爭中形成的壟斷有極大的區別。政府對待這樣的壟斷性公共産業，有權也必須運用公共權力，發佈命令、制定規章，對資源按照市場機制重新加以配置。該拆就拆，該分就分，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我們也應該認識到在一個充分競爭的市場環境中政府行為的局限性。微軟的被拆並不是因其大，而是因其經營手段被認為妨害了“下一個微軟”的生長環境。對於我們的電信，如果不從形成的體制和機制上入手破除壟斷的根源，而只是壓縮壟斷規模，最好的結果只是大壟斷變成小壟斷，並未形成真正的競爭、健康的市場。
周其仁等電信專家們説，如果拆分是行政的而不是市場的，最終仍然無效。導致服務價格下降、市場擴展和創新迭出的，既不是“分拆”，也不是“不分拆”，而是要形成可操作的電信市場競爭。我們是否可以嘗試、學習著不再動輒運用單一的行政命令，而是多從符合市場要求的環節，比方説擴大準入程度、適時漸進地創新投資機制、營造公平合理的市場秩序上下功夫呢？
《人民日報 . 華東新聞》 2001年06月2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