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國古代歷史上,浩瀚的北方草原曾經是眾多遊牧民族的搖籃和活動舞臺。在這裡,他們不僅創造了文明,傳承了文化,而且還為今天我國遼闊版圖和中華民族的形成做出了巨大貢獻。説到歷史上的北方草原民族,自然首先就應該提到匈奴。匈奴人最大的歷史功績就在於建立了我國歷史上第一個遊牧政權,從而使我國北方草原跨入了新的歷史時期。
戰國時代,“匈奴”之名開始見諸我國史乘。據記載:西元前318年,韓、趙、魏、燕、齊等國帥匈奴共攻秦,可見這時的匈奴已經是我國北方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西元前209年,匈奴部落首領頭曼單于之子冒頓,殺父自立為單于,在北方草原上第一次豎起了遊牧民族政權的旗幟。
冒頓單于立國後,東征西討,“大破滅東胡王,而虜其民人及畜産。既歸,西擊走月氏,南並樓煩、白羊河南王”。此後,又征服了居於北方的渾庾、屈射、丁零、鬲昆、薪犁諸族,完成了北方遊牧民族的大統一。匈奴所控制的範圍北起貝加爾湖、葉尼塞河流域,南至今山西、河北北部及河套地區,東起遼東平原,西迄天山南北。“龍庭”(即單于庭)設在河套、陰山一帶。匈奴政權的建立和其統治範圍的擴大,使原各遊牧部落、部族得以消涂以往彼此之間的壁壘,獲得了在相當大範圍裏相互交往的必要條件,隨之而來的就是各遊牧部落、部族之間弳濟、文化空前規模的交流。在這种經齊、文化的交流中,遊牧文明得到了互相交融、迅速發展。可以説匈奴遊牧政權的建立,使此前遊牧文明發展的端緒匯聚于一體,匈奴則成為了這種遊牧文明的當然代表。
遊牧政權的建立,標誌著匈奴社會已然踏入了文明時代的門檻。司馬遷所説的“然至冒頓而匈奴最強大,盡服從北夷,而南與中國為敵國,其世傳國官號乃可得而記雲”正是這種狀況的極好説明。跨入文明時代門檻後,由於其統治範圍廣大,社會內部相對安定,匈奴社會開始在廣泛融合各遊牧部族文明的基礎上,發展和創造了更全面、更典型、更發達的遊牧文明。
匈奴社會的經濟基礎是遊牧業。匈奴人的衣食住行無不取之於遊牧業,他們的行動也無不服從於遊牧業。通過歷史記載可以看到匈奴人生活狀況的一些情況:他們隨畜牧而轉移,逐水草遷徙,食畜肉,衣皮革,住氈帳,盛行收繼婚制,保留著殉葬制等等。匈奴政權的建立,使匈奴社會的經濟生活得到了較為安定可靠的空間、時間條件,因此,他們發展了相當發達的遊牧業。當然,這時的狩獵業在匈奴人的經濟生活中還沒有完全喪失它的意義。在從事畜牧業、狩獵業的同時,他們還發展了一定規模的農業生産和手工業。手工業主要有:冶鐵業、鑄銅業、陶器製造業、木器製造業、毛織業和皮革業等。匈奴人的商貿活動尤為活躍。匈奴人的貿易活動主要是在匈奴社會內部以及匈奴與東胡、西域、中原之間進行的,此外,還通過西域與中亞、羅馬帝國發生了間接的貿易關係。其中尤以與西域、中原貿易規模較大,重要性突出。與中原的貿易主要是通過與中原王朝“合市”、“通關市”的形式實現的。雖然由於歷史記載的缺失,我們難以洞察貿易在匈奴社會經濟生活中的比重,但匈奴與漢朝對西域地區的反覆爭奪,控制與西域諸國的貿易權,控制通往亞歐大陸縱深的商道,取得貿易方面的利益顯然是其中極為重要的原因。由此可見,貿易之於匈奴社會的重要性,在他們身上,的確體現出了強烈的“商業精神”。
匈奴政權的政治體制與其經濟基礎相適應,是“行國”體制。“單于”既是最高行政首領,也是最高軍事統帥。全國分為左右二翼,設左右賢王等各級職官,百姓全民皆兵,軍政一體,社會組織按十進位組編。匈奴社會中的法律和軍事受到遊牧經濟和社會制度等的強烈影響,從冒頓單于建立匈奴政權開始,它們就開始具備了國家機器的形態和特徵。匈奴的法是不成文法,多由以往的習俗與禁忌演變而來,即所謂的“納禮入刑”。司馬遷對匈奴法做過簡要明瞭的記述:“其法,拔刃尺者死,坐盜者沒人其家;有罪小者軋,大者死。獄久者不過十日,一國之囚不過數人。”這樣的法與同一時代的漢律相比較,要寬鬆簡捷易行得多。
匈奴人的宗教信仰帶有薩滿教特點。每年五月,他們大會蘢城,祭其祖先、天地、鬼神。“而單于朝出營,拜日之始生,夕拜月。”“舉事而候星月,月盛壯則攻戰,月虧則退兵。”他們敬仰天地日月,單于稱為“撐梨孤涂單于”,意為天子單于。在寫給漢朝皇帝的信中,經常自稱為“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是天之驕子。有學者認為:“尊天、崇拜天——直至崇拜日月星辰,把蒼天、日月看成宇宙與人類萬物的源泉,世界與人類的主宰——萬物生成共源的觀念,就是匈奴人及北方諸族普遍的世界觀與宗教信仰。”此外,匈奴人還有崇拜偶像的習俗。
匈奴人每年進行三次盟會,時間分別是正月、五月、九月。正月的盟會“諸長小會單于庭”,是一種小規模的“貴臣會議”,其主要內容是決定軍國大事。五月、九月盟會的規模要大得多,也更富有宗教色彩,其中九月的大會“課校人畜計”則是一項重要內容。在一年之中除三次固定的盟會外,遇有特殊情況或事務,隨時召開盟會加以解決。
匈奴的軍事訓練從幼兒時期就開始了,“兒能騎羊,引弓射鳥鼠,少長則射狐兔”。這對於青少年掌握騎射技能、熟悉軍事知識,無疑會起到早期啟蒙作用。成年“甲騎”主要是通過經常的集體狩獵或實際戰鬥得到軍事訓練。匈奴的戰法,最為突出的是善於運用遠距離奔襲、大規模包抄以及誘敵深入、聚而殲之的戰略戰術。按照《草原帝國》一書的説法是,他們對“敵人發動突然攻擊之後,就消失了,然後又出現,緊緊追隨敵人,而不讓自己被捉住。像追逐獵物一樣,他們折磨對方,拖垮對方,直到他們的對手筋疲力盡”。可以説匈奴人是運動戰的創造者。
自冒頓單于立國到89年、90年、91年,北匈奴三次敗于漢朝軍隊後西遷,匈奴政權在北方草原上活躍了整整三個世紀。此後,匈奴人或是西遷中亞、歐洲,或是入居中原,或是融合於其他草原遊牧民族,最終漸漸隱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儘管如此,作為我國歷史上第一個建立了政權的遊牧民族,它把“諸引弓之民,併為一家”,使此前各遊牧部族、部落創造的遊牧文明得導以在更大範圍內交融發展,形成了以匈奴為代表的、空前發展的遊牧文明,開啟了我國乃至世界草原遊牧文明的先河,為後世草原遊牧民族樹立了文明的圭臬。有學者這樣評論道:“在後世的氈鄉生活中都不免或隱或顯地再現匈奴的身影。”事實也正是這樣,匈奴民族所創造和發展的遊牧文明的各個要素,幾乎都不同程度地被後世亞歐北部草原帶的其他遊牧民族所繼承,並在草原上流傳千古而不絕。因此,可以説,匈奴民族既是我國草原遊牧文明的開先河者,又是世界範圍內遊牧文明的重要先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