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衣缽相承的張力鑫,還是背景深厚的盧鴻毅,亦或資本市場老手德隆係舊部,在重整皇臺酒業的歷程中都相繼敗下陣來。
二十年來,*ST皇臺諸位實際控制人釀的這碗“苦酒”,可能終要被“飲盡”了。
去腐才能生肌。證監會處罰*ST皇臺(000995.SZ,下稱:皇臺酒業)前任高管時,新任高管們正為“滿堂紅”忙得不亦樂乎。
3月16日,被證監會認定於以前年度虛增1億存貨,前任高管紛紛領到罰單。這邊廂,新晉實際控制人趙滿堂一邊祭起重振“西部茅臺”的大旗,一邊宣佈這家上市19年,虧損了10年的皇臺酒業即將扭虧為盈。
資本市場對趙滿堂執掌皇臺酒業,給予了頗高認同。2019年4月,盛達資源的老闆趙滿堂獲得了皇臺酒業的實際控制權。該股股價在半個月內實現翻番。
最近,皇臺酒業二股東被凍結的股權也稍有解凍,橫亙在二股東和上市公司之間的這塊冰,有融化的跡象。
皇臺酒業停牌近一年,趙滿堂先是祭起“重塑西部茅臺”,“重歸白酒主業”的大旗,幫助皇臺酒業在金融機構恢復融資能力的同時,又通過贈房、揹債、債務重組等非常規手段,使得皇臺酒業看到“起死回生”的希望。2019年年報預盈,公司歸母凈利潤預計為4500萬至5500萬元。
在A股市場同時“起步”,目前市值僅約13億的皇臺酒業,早已不可望萬億市值的貴州茅臺項背。皇臺酒業歷史上不公開、不公正的國有改制和私有化,是上市20年無法大施拳腳發展的根源。歷年來,輪番執掌皇臺酒業的創始人張景發及其張氏家族,包括後來者盧鴻毅、德隆係舊部,各有各的不忿,各方訴訟爭端不斷,均源於此。
在糾纏多年的內訌中,皇臺酒業空守著“西部茅臺”的美譽,經營搞不好,蛋糕做不大,只能眼望著芧臺一騎絕塵。
這次,甘肅富豪趙滿堂是否能成為拯救皇臺酒業的“白衣騎士”?
趙滿堂進場
此前,皇臺酒業年報連續三年虧損,凈資産連續兩年為負。退市的關鍵時刻,盛達資源實際控制人趙滿堂出現了。
2019年3月和4月,趙滿堂間接控制的甘肅盛達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下稱:盛達集團)及其一致行動人——西部資産管理股份有限公司,各自分別斥資1300余萬元和3600萬元,吃進皇臺酒業股份,至持股6%,平均持股成本約為5元。
去年4月12日,盛達集團又獲皇臺酒業第二大股東北京皇臺商貿有限公司(下稱:北京皇臺)加持,後者持有的13.9%股份的表決權委託給前者。盛達集團從而獲得皇臺酒業19.9%控股權,成為皇新晉控股股東。
自3月末開始,有資金聞風而動。4月2日至4月19日13個交易日,*ST皇臺收穫12個漲停板,股價從4.62元,最高衝至8.80元,飆漲近100%。
而當年4月25日,皇臺酒業停牌,至今仍未復牌,股價收于7.47元。也就是説,盛達集團及其一致行動人持有的6%股權,短時間內賬面溢價了近50%,賺進2500萬。
水漲則船高。二股東雖然委託了表決權,但50%的賬面溢價同樣雨露均沾。按二股東持有13.9%股權計,2019年4月,二股東賬面賺進9000萬。
皇臺酒業自2000年上市以來,只有2003年轉增過一次股本,並在2007年股權分置改革股本發生過變化,此後十多年來,經歷五次重組,四輪實控人變更,數次增發預案,均以失敗告終。至目前,總股本仍然只有1.77億股,即使2019年4月暴漲近一倍之後,總市值也不過13億元。
皇臺酒業此次實控人變更,為何被資金追捧?市場資深人士分析,一是皇臺有望重回酒類主業;二是作為甘肅富豪,趙滿堂除了擁有一家上市公司,還是甘肅省工商聯副主席,在當地商界有一定影響力。
最重要的是,十多年來,市場第一次看到了,二股東不再與控股股東掣肘,共謀上市公司的將來。
“保姆”變主人
盛達集團僅以5000萬元,即拿下了皇臺酒業的控制權。而4年前,被指為德隆係舊部殼公司的新疆潤信通股權投資有限公司(下稱:新疆潤信通),拿下皇臺酒業的控制權,花了1個億;9年前,“頗有背景”的盧鴻毅斬獲皇臺酒業控制權,則花了2.2億元。
有了二股東北京皇臺加持的13.9%投票權,使盛達集團僅以5000萬代價,獲得19.9%控股權,超過新疆潤信通持股,成為控股股東。
皇臺酒業這十幾年變遷史,二股東作為武威國資代言人,一直是各家新任控股股東一根難啃的“骨頭”。而武威國資,又藏著有苦説不出的隱痛。
其實,皇臺酒業和北京皇臺,均為創始人張景發一手締造,都是國有企業。在張景發的光環下,兩家公司好到“不分彼此”。
皇臺酒業2000年剛上市那會兒,公司控股股東為甘肅皇臺實業(集團)有限責任公司(下稱:皇臺集團)。2001年,皇臺集團將所持皇臺酒業65.01%全部劃轉給北京皇臺持有。北京皇臺為前者在北京設立的子公司。
雖然北京皇臺和皇臺集團都屬國有企業,但彼時張景發為這兩家公司的雙料法人代表和創始人,實質控制著這兩家公司,北京皇臺作為後者在北京的經銷商,掌握後者一半以上的銷售額和定價權。
在張景發的運作下,上市公司皇臺酒業已然失去了獨立性。
2003年,趁皇臺集團改制之際,北京皇臺將持有的29.00%股份,轉讓給北京鼎泰亨通有限公司(下稱:鼎泰亨通),轉讓對價卻並沒有對外披露。當時鼎泰亨通99.99%股權為張力鑫持有。此後,北京皇臺又通過拍賣股權減持,將鼎泰亨通送上了控股股東的寶座,自己退居為第二大股東。
直到2005年,在監管強大壓力下,皇臺酒業才披露張力鑫實為張景發三兒子的事實,資本市場被“驚掉下巴”。
在張氏父子的控制下,彼時的上市公司皇臺酒業、國資背景的二股東北京皇臺、私企背景的控股股東鼎泰亨通,三家公司幾乎難分彼此——鼎泰亨通替北京皇臺支付企業改制費用;鼎泰亨通從皇臺酒業拿地,皇臺酒業竟分文不取;北京皇臺與鼎泰亨通辦公與註冊地位幾乎混同,媒體甚至由此判斷,兩者是“兩塊牌子一套人馬”。
在關鍵資訊未予披露、程式不透明的情況下,市場對於彼時執掌北京皇臺的張景發,向兒子張力鑫執掌的鼎泰亨通輸送利益,送其上控股股東寶座的質疑之聲不絕於耳。
2003至2005年,正是郎鹹平提出“保姆理論”,聲討國資操盤人變相MBO爭論聲四起之時。而張景發父子混水摸魚、暗箱操作下的MBO,正好成為質疑者的靶子。
論二股東的重要性
張景發將張氏家族控制的鼎泰亨通送上青雲之時,北京皇臺卻未全身而退,雖退居第二大股東,與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卻十分接近。這為此後皇臺酒業15年的公司治理,埋下了重大隱患。
撇開程式瑕疵不談,彼時大股東和二股東不分彼此的氛圍下,其實正是重塑“西部茅臺”的招牌,做大酒業的最好時機。但腹背受敵的張氏父子,不可能把握住此良機。
2008年,張景發過世。33歲的張力鑫,身背暗箱操作私有化、國有資産流失的指摘,前有兄弟姐妹鬩于墻,後有皇臺集團對其持有的鼎泰亨通資産來源合規性的諸多質疑,身陷來自內部、外部的種種訴訟,哪還有精力經營皇臺酒品牌。
兩年後,口水聲中,張力鑫以2.2億代價,將鼎泰亨通持有的19.60%皇臺酒業股份,轉讓予上海厚豐投資。盧鴻毅成為皇臺酒業實際控制人。
2014年,盧鴻毅曾謀劃定增,意圖轉型保健品行業,並想借此機會將持股比例從19.9%,擴大至30%,從而甩開二股東。然而,在大股東關聯交易必須回避表決的制度背景下,二股東的話語權佔了上風——提案被否了。
轉型不成,盧鴻毅無心戀棧。2015年,盧鴻毅將上海厚豐的100%股權,以1億元價格,轉讓給新疆潤信通,後者被指背後實為德隆係舊部人馬。
新疆潤信通開工後,于2015年拋出33億元番茄項目定增計劃,這一提案,同樣又被二股東告到法院給否決了。
除此之外,北京皇臺的母公司——皇臺集團,亦多次因土地等歷史遺留問題,與皇臺酒業發生訴訟爭端,無論是盧鴻毅,還是後來的德隆舊部,都不得不分身應對。
對照格力電器先做大蛋糕,再談私有化的做法和格局,皇臺酒業私有化的程式和時機,顯得粗糙而又操之過急,在沒完沒了的産權爭鬥中,蹉跎了二十年。
投資樂視網失利,孫宏斌花了150億,才體會到,談婚論嫁,身家清白何等重要。而盧鴻毅和德隆係舊部,怎麼也想不到,發生在十多年家前“不清不白”的國企改制和私有化,會令自己泥足深陷,雞飛蛋打。
甘肅武威市,古稱涼州,以盛産葡萄出名,唐人王翰寫有著名的《涼州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是釀酒的好地方。
北京皇臺所代表的武威國資,其實從張景發時代即已開始。彼時,張景發讓控制皇臺酒銷售的北京皇臺來當控股股東,即有讓皇臺酒業脫離武威之念。但是即使到今天,A股3000多家上市公司中,註冊地在甘肅武威的,也只有皇臺酒業和榮華實業這兩家。對於武威當地國資部門來説,保住皇臺酒業的殼,並且保證這家上市公司不離開武威,才是題中要義。
盧鴻毅以及德隆係舊部,應該或多或少意識到,作為昔日的大股東,後來退居二股東的北京皇臺,表現出來對皇臺酒業的控制意願和存在感,其實隱藏了超出資本本身可以言説的願望。北京皇臺作為地方國資代言人的身份,其本身不僅意味著法律層面賦予的權利和義務,更代表了武威當地政府想盡辦法找補回當年改制之失、不願皇臺品牌改嫁為其他業務。
無論是張氏父子,亦或盧鴻毅以蘇州為基地的穆拉德保健品計劃,還是後來德隆係舊部以新疆為基地的番茄計劃,圖謀離開酒業主業,圖謀離開武威,是他們的計劃最終必然歸於失敗的重要原因。
關於盧鴻毅和德隆係舊部的一個插曲是,盧鴻毅雖早在2015年已不再是皇臺酒業實際控制人,但遲至2017年才卸下董事長一職。而在盧鴻毅上任後的德隆係舊部胡振平,查出了盧鴻毅在任時的“億元庫虧”大案,盧鴻毅遂被當地公安部門刑事立案調查。最近證監會1億元庫存虛增的認定,亦坐實了當時的“庫虧”案。而此前有媒體報道稱,盧鴻毅出國了,不知去向。
有市場人士分析,新疆潤信通拿到實際控制權,卻在長達一年多的時間內,未改組董事會,其中緣由可能是新疆潤信通並沒有支付或並沒有完全支付轉讓款項,以至盧鴻毅不肯退位。而盧鴻毅當年以2.2億取得的控股權,1億元賣給新疆潤信通,這1億元還不一定收到了全款,“虧大了”,於是“拆東墻補西墻”,鋌而走險。
此番趙滿堂晉任,新疆潤信通淪為第二大股東。控股股東和二股東的爭鬥,是否還會重演?在地方國資加持下,德隆係舊部恐怕不會再有重演舊戲的機會了。
(責任編輯:趙金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