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申福:做最潮農事的“樂活先生”
- 發佈時間:2015-09-08 07:40:00 來源:中國青年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樂活先生王申福照片由本人提供
9月3日,北京樂活凈田農莊的紅穀子豐收了。“樂活先生”王申福在微網志上記錄:“天氣晴好,在人們觀看閱兵直播的時候,我們搶收了紅穀子。如果天氣好,曬兩天就能磨米了。”這批來之不易的小米,王申福打算先給剛生了寶寶的妻子嘗一嘗。就在一週前,他們還在打響“穀子保衛戰”——“幾百隻麻雀潛伏在穀子地周圍的玉米地和樹林裏,伺機掠食已經成熟的穀子,而天氣陰沉、小雨時斷時下,又不能收割,10畝地裏安排了4個人,邊割草邊轟麻雀,根本不管用”。
用王申福的話説“穀子雖粗種起來卻麻煩”——有機種植需要廣種薄收,穀子的苗最高也只有10釐米,薅苗時甚至要成天跪在田裏,“穀子易倒伏,不用除草劑的農田野草多,好不容易長成還要被鳥吃兩成”。
這位已經創業12年的老創業者如今生活得像農民,雖然經營的是個“小農莊”,但令他高興的是田地越來越有想像中的樣子:宿舍被繁花包圍,小雞們逍遙地在土裏刨食,玫瑰花自開自落。
一心想種田的企業高管
王申福從年輕時起就和農業緣分匪淺。
1986年從北京農業大學(中國農業大學的前稱)畢業,王申福選擇了去西藏支邊教授畜牧學,回來後娶了南京農業大學畢業的妻子。2004年創業前,他在中國農業大學的校辦企業任市場總監。
王申福從親戚那裏接手了經營不好的農莊,他覺得自己這個改變一生的決定很“理想化”,不同於城裏人對田園生活詩一般的幻想,從小在農村長大讓王申福“癡迷”于土地,把童年的理想變成現實,他覺得滿足。
但2005年暴發的禽流感讓王申福挨了當頭一棒,農莊也因為成本高、市場小連年虧損。到2009年,他甚至賠光了上百萬元的積蓄,不得不重新去企業“打工”養家。直到2010年食品安全成為熱門話題,他又按捺不住辭了職。王申福的執著在妻子張姍姍眼裏別有魅力,雖然“他隨便去一家企業賣飼料都比辦農莊掙得多”,但對於丈夫的決定張姍姍十分支援。她會陪著王申福一起上山下田,“雖然辛苦,但很踏實。這種親近大自然的感覺我倆都喜歡”。
這次王申福在北京郊區租下了2000多畝荒山建起樂活凈田農莊,除了養雞,還種上了食用玫瑰等作物。如今花田邊種滿了綠豆,紅穀子和牽牛花纏繞在一起生長,玫瑰園裏套種的玉米雖然並不會帶有玫瑰的香氣,但還是讓來訪的賓客食指大動。
玫瑰園帶來的收入每年能達到二三十萬元,但比起幾百萬元的投入依舊是杯水車薪。讓王申福堅持下來的是顧客的熱情。樂活凈田農莊的很多消費者不是有錢人,甚至有些是上有老下有小,還在租房子的一批人,但這群顧客的相同點是關心自己家人的身體健康以及社會和環境。經過和消費者的接觸,他發現“兒時的味道”這種口號並不能打動用戶,反而講清楚用沒用農藥化肥、沒有轉基因會獲得歡迎。他會在微網志上對農莊的生産進行直播,同時與消費者互動溝通來調整生産、經營措施,並對消費者進行農業生産知識的普及。“我們剛從農業社會走到工業社會,有不少人還有鄉村情結。”這點讓他很欣慰。
如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成了常態,為了早晨5點起床,王申福往往晚上9點就要入睡。睡前僅有的幾個小時也和娛樂無關,因為第二天需要快遞出去的新鮮肉製品,頭天夜裏要進行封包。“農人要學會苦中作樂。”王申福不諱言辛苦,他的一張置身於火紅穀子地中的照片曾在微網志中被網友讚為“美極了”,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收谷時的酷暑暴曬會讓人中暑,脫粒甩出的谷殼則會粘到皮膚上瘙癢難耐。
雖然過的是農民一樣的生活,但淹沒不了王申福骨子裏的浪漫,他喜歡在山坡上看著農莊一年四季不同的景色,“這可是城裏絕對沒有的”。
用現代的方法做最潮的農事
為了在化學農業和刀耕火種間找到平衡,科班出身的王申福成了“讀書狂”,學農的他幾年間不僅把政策、機械領域鑽研了遍,最近農場新建房屋,他又開始讀起建築方面的書。
為了驅趕麻雀,樂活農莊用過稻草人、充氣塑膠老鷹、電子驅鳥器、電子鞭炮、電喇叭等多種方法,被麻雀們一一“破解”後,王申福今年又想出了二踢腳發射管的點子——可以安全地把二踢腳發射到50米外的空中炸響驚走麻雀,擔心這一法寶也會失效的他最近還開始考慮用無人機驅趕麻雀。追求現代化的思路也被用在了養雞場的建設上:已經擁有6000多只雞的樂活農莊最近開始進一步擴張規模,改善機械整理水電設備的同時還要增加養殖數量。産出來的雞中有30%做了精細的包裝,一隻雞切塊成4份後獨立密封,即使價格貴了10元依舊許多人趨之若鶩,“因為大家吃著方便了”。他購進台灣産的純露蒸餾器,用新鮮採摘的玫瑰花加工玫瑰純露,以增加玫瑰花的經濟價值。
“樂活先生”最潮的舉動還不止於此。他曾在網上發起眾籌活動招募“凈田社員”。結果讓人吃驚:原本打算籌款50萬元最終收穫了數百人匯來的200多萬元。這讓他“真的有點懵,所以這錢我也沒敢亂動,只是先把‘凈田舍’建了起來”。
“凈田舍”是幾幢類似于村中大隊部的房子,在王申福心中,這是“村裏最寬敞的房子,有很多美好的回憶”。凈田舍內部的裝修比起老村宅精緻了不少,除了有幾間開闢為客房外,大部分是為農莊的員工們準備的宿舍,“讓他們有個安身立命的場所,也為了能吸引年輕人”。
修建中也有讓他無奈的時刻,身邊人總問“是不是農家樂”,這正是王申福想要區分的。在他看來很多人表面上把消費者當上帝,把農場做成農家樂似的娛樂場所,消費者來燒烤、放焰火、摘菜,最終導致整個農場變成第三産業,失去了為市場供給食物的根本屬性。
這也正是王申福經常會婉拒擁躉前來體驗的原因。“清雞屎又臟又累,拾雞蛋是有危險的,摘玫瑰花必須要在清晨7點開工,有刺有蜜蜂不説露水還會把衣服完全打濕。”堅信心靈雞湯式的寫意農家生産不出真正讓人消費的農産品,如今的他為了農産品的品質甚至有了“強迫症”:為了給雞找無公害的飼料,他會跑遍周圍熟悉的村莊收購無公害的玉米;小雞們每年要吃的30噸大豆飼料,是他跋山涉水從妻子的東北老家拉回非轉基因大豆自己加工的。
“樂活先生”也有憂慮
王申福覺得自己過得蠻“樂活”:看著玫瑰花一天天長大,偶爾抓到一隻偷雞的獾也會送到遠處放生。一片祥和中最讓他氣憤的,是“一些新農人輕生産而重行銷,把二流産品賣出一流價格,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有時候妻子也會被他這分認真逗笑,“別人覺得錢比較重要,他反而不計較這個,對朋友對事情總愛提‘正義感’”。
王申福自己卻覺得對待農業必須要踏實。一場大旱可能就讓已經秀穗的玉米全部夭折,一場蟲害就能讓旺盛的豆子顆粒無收。更折騰人的是脆弱的市場,他曾經自嘲想要快速破産一定要來種地,“一畝地一年賠2000元很輕鬆,承包100畝地,3年下來,賠百八十萬不是夢”。
這種“焦慮”直接體現在了年輕員工的招聘上。王申福的老員工全部都是純正的老農民,今年好不容易招來了3個年輕人,“幾個月後能留下的只有一個”。他對此倒並不奇怪,“我52歲了,是這個村裏最年輕的‘農民’,種地的老人都是因為慣性或者實在為生活所迫,稍微有其他生計的人都不肯困在農田上。年輕人都希望有收入,又怎麼能強迫他們幹自己不喜歡的事呢?”
如今王申福自己家已經基本自給自足:各種肉菜米麵基本都有,偶爾缺少的蔬菜肉類也可以去有機農夫市集和農友換購。讓他憂心的是隔壁村子把農民的地都收了統一流轉,只有幾家堅持不交的地塊間雜其中長出了很棒的玉米;村裏收的地都種得晚,勉強種了玉米看上去還是黃色,地頭扔了很多除草劑。由此他經常會發愁,到了2027年本輪土地承包結束時,還有誰會種安全的糧食給大家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