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軍嫂
- 發佈時間:2015-07-31 20:08:18 來源:中國財經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我到喀什軍分區工作,深感駐守高原官兵的身後都有一位堅強的女性,每位高原官兵的妻子都譜寫了一曲曲大愛奉獻之歌。我記下了她們的幾個故事。
這是一次複雜且重大的軍事行動,隨時都有引發戰爭的危險。駐守帕米爾高原某邊防部隊嚴陣以待。軍令如山。接到邊境封控命令,團、營、連層層動員,請戰書、決心書,還有用鮮血寫的志願書,紛紛遞交黨、團組織,人人要求到邊境封控點執行反恐作戰任務。
在某邊防連工作十多年的三級士官朱德正,已經在湖北天門市找好了工作,考慮再過兩個多月就要轉業離開紅其拉甫了,就答應了妻子到自己工作的紅其拉甫邊防連來看看。可是,妻子李雲上帕米爾高原六天了,高原反應仍很強烈,總是頭痛、胸悶、噁心、疲憊……勁兒還沒有緩過來,更沒有看清楚丈夫工作了十多個年頭的連隊周圍是個什麼樣子,就要被丈夫“趕”回老家。
這天深夜,連隊動員執行封控任務會議剛剛結束,朱德正回到連隊給他騰出的臨時“家屬”房,很不好意思地握著躺在床上妻子的手:“小雲啊,小雲啊……”
妻子李雲強忍著頭痛,微笑著説:“你咋了,又想啥啦,快説。”
“我們剛剛開完動員會,我馬上就要上邊境執行封控任務。”
“你有任務,你就去吧。多長時間,你啥時候才能回來?”
“我也不知道多長時間,這是秘密。我想,你明天就回老家吧!我實在是對不起你,這麼多年,你一直想來我工作的地方看看。可是,你來了這幾天,我還沒有陪你到國門、石頭城、慕士塔格峰、香妃墓,還有少數民族的家裏看看,你就要一個人回去了!”
“這麼多年了,我能理解你,你放心去吧!”
隨後,妻子李雲強忍著身體不適,含著淚水站起來,幫助丈夫整理行裝。
朱德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一把抱著妻子,妻子也擁著丈夫,兩人默默無語,擁抱在一起……
“集合,準備出發!”室外發出了號令。妻子李雲把丈夫送出了門口,凝望著丈夫漸漸消失的身影。
也還是這天深夜,這個部隊共有17名臨時來隊家屬送自己的丈夫奔赴邊境封控一線,有的來到部隊才一天,就離開了丈夫。
戰爭讓女人走開,女人們悄然離去了。
遇到邊境封控反恐作戰,來到部隊的要走開,準備來的也被“緊急通知”拒絕來隊。而對於那些早已約定,準備在“十一”國慶節來部隊或回老家結婚的新郎新娘,也被“執行任務推遲婚期”而天各一方。
就這樣,一個又一個高原官兵的妻子在祖國最需要的時刻,強忍著思念丈夫的痛苦,選擇了遠離。
高原軍嫂們説,社會上有追星族,我們是望山族,望得好苦。
“十五的月亮,照在家鄉照在邊關,寧靜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優美的歌聲和著高原的風聲,悽惻動聽,讓人難以入眠。
為了支援丈夫戍守邊關,有多少位妻子在故鄉孝敬著父母、撫養著兒女,擔起家裏重擔;有多少位軍嫂放棄了內地舒適的生活環境和工作隨軍來到部隊,擔當起家庭主婦的職責;有多少位軍嫂,儘管隨軍來到了部隊,但因丈夫的工作性質,不能隨隊“隨身”,夫妻間團聚也只能靠一年一度的休假,有時臨下山辦事,也只能匆匆見上一面。
許多女家屬,懷著同樣的柔腸,來到邊關軍營的家屬院。但她們沒有想到,自己的丈夫還遠在離家屬院1000多公里的高原雪山上。
不能團聚,找不到工作,更談不上花前月下的纏綿。大多數是一人掙錢養家,日子過得緊緊巴巴。每一位軍嫂心裏,都有一串難言的故事。
駐守新疆帕米爾、西藏阿裏高原的部隊和當地各族群眾都缺“達標”用水。2011年9月,蘭州軍區給水工程團奉命赴阿裏、天宮、帕米爾防區高原邊防找水打井,官兵們不畏高原缺氧,勇闖生命禁區,挑戰心理極限,開創了我軍在高原找水打井的先河,不僅為部分邊防軍民解決吃水難問題,還為邊境建設奠定了堅實的水文基礎。
這一年4月上高原時,鑽井三連二班長王慶剛的妻子李小玲已有四個月的身孕。連隊考慮到實際沒安排王慶剛上高原,可連隊要開兩部鑽機,他考慮到自己是技術骨幹,就和妻子商量去高原。可誰知8月份,他的父母雙雙發生車禍,父親搶救無效去世。突如其來的災禍像一塊巨石壓在了李小玲身上,她沒把公婆出車禍的事告訴丈夫,她拖著笨重的身子,既要伺候受傷的婆婆,又要操持家務。臨産時,小玲的肚子疼了兩天兩夜,好幾次拿起電話打給丈夫,傳來的卻是忙音,她只好一遍又一遍地給丈夫發資訊:“老公,我要生了,你在哪呀?”小玲哪知道丈夫打井的地方是盲區呢!醫生在待産室叫家屬簽字時,小玲含著眼淚説:“醫生,我丈夫是一名軍人,在阿裏高原執行任務聯繫不上,這個字我能不能自己簽吶?”醫生得知她的情況後,感動得流了淚,就這樣,堅強的小玲把孩子生了下來。當王慶剛打完最後一眼井,將回撤的消息告訴妻子時,李小玲才把家裏發生的事告訴丈夫。得知父親去世的噩耗和妻子所擔當的磨難後,被稱為高原鑽井“鐵漢子”的王慶剛頓時癱軟跪地,面對老家方向,放聲大哭起來。全連官兵沒有一個人不揮淚的。連長王振説:當時那一幕全連官兵抱頭痛哭的場景刻在腦海裏,一輩子都忘不掉,我深深地為連隊有這樣的給水兵而驕傲自豪!
在帕米爾高原某部一次“八一”家屬座談會上,一位軍嫂發言:“社會上有追星族,我們連孩子們都成為望星族,總是盼著山上的人平平安安歸來,從年頭望到年尾,從今年望到明年,望眼欲穿,望得好苦哇!”
丈夫長期在高原戍邊,妻子更是苦不堪言。
據醫學資料顯示,無論男女,在海拔4000米以上高原工作生活時間長了,對人的器臟功能和生育能力都有影響,這是軍妻們最痛心之處。
內地來到高原休假的軍嫂,不少人反應強烈,頭暈、胸悶、失眠,吃不下、睡不好,撐不了幾天就下山了。有的軍嫂吃過高原缺氧苦頭後,再也不到部隊休假探望丈夫了。一位在高原常住的軍嫂,兩次懷上了孩子都流了産,前後做了四次手術,失去了做母親的機會。
高原邊防部隊隨軍隨隊的軍嫂,距離丈夫工作地方近則200多公里,遠則1000多公里。為了孩子健康成長,大部分軍嫂都把孩子送到山下或內地讀書,一家三口住三個地方,既要牽掛丈夫,又要操心孩子。
許軍入伍後,一直在阿裏當兵。阿裏高原是“世界屋脊的屋脊”,這裡高寒缺氧,人跡罕至,是“生命禁區”。
1993年3月,他結婚的第10天,正準備回內地度蜜月時,突然接到分區讓他上阿裏高原負責連隊國防施工的電報,他依依不捨地告別了新婚的妻子,踏上了上阿裏高原的征途。1995年3月,他有了心愛的兒子。可是,孩子剛滿月不久,他妻子寫信來説,孩子病重住院了。這一消息就像一隻無情的手把他從快樂的山巔推向痛苦的深淵,他恨不得插翅飛到母子身邊。可當時工作太忙,他只好把探望孩子的念頭又深深地埋在心裏,拼命工作,想以此來抹去心中的焦慮和牽掛。
到年底老兵復員後,他收到了“孩子腦偏癱,病情危急”的電報,可是連隊幹部只有他一人,還是走不開。他看著手中的電報,默默地念叨著:“兒子,再堅持一下吧,爸爸馬上就回來!馬上就回來!”可等來盼去的卻是大雪封山。面對茫茫的雪海,他心急如焚。一直到1996年的6月1日,他才趕到孩子病床前。走進病房,眼見孩子神情呆癡,癱在床上,已不成樣子;妻子臉色蠟黃守在一旁,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他急忙上前緊緊抱起孩子,連聲説:“孩子,爸爸對不住你!爸爸一定要治好你的病。”
從此,他和妻子踏上了漫漫求醫路,在領導和同志們的熱心幫助和指點下,先後跑了十幾家大醫院,只要聽説有治療兒童腦偏癱的地方,他們都跑遍了。一次次望眼欲穿的希望,卻都變成無可奈何的失望。為了給兒子治病,他們變賣了所有的家産。然而,各種努力都無濟於事,最終還是沒能挽回孩子幼小的生命。1996年11月4日,孩子夭折在老家鄉下。望著孩子那小小的墳塋,他心如刀絞,默默地念叨著:孩子,不要埋怨爸爸,因為爸爸是阿裏軍人。
兒子夭折後,失去了維繫夫妻感情的紐帶。許軍深愛著妻子,眷戀著家庭,可想到妻子已經為他付出了很多,他不能再拖累妻子了。於是,他請假下山,同妻子辦理了離婚手續。分手那天,他請妻子在烏魯木齊市最好的飯店吃了最後一頓團圓飯,訴説對妻子的虧欠和對兒子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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