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外媒消息，經過17天緊張的核問題談判之後，美、俄、中、英、法、德六方終於與伊朗在關鍵問題上取得突破。數小時後，一份“具有歷史意義的”伊朗核協議將公之於眾，中東地區新地緣政治格局有望加速孵化。協議面世後，奧巴馬將專門發表電視講話向民眾解釋和慶祝。不過，在接下來的60天內，他還要説服國會的支援。只有這樣，該協議才能正經八百地成為本屆政府的外交遺産。

　　核協議談判一波三折，其中權重最大、也最難擺平的就是美伊關係。本世紀以來，伊朗核問題成為讓美伊敵對關係繼續惡化、雪上加霜的主要誘因。要想改善美伊關係，核協議是一道繞不過的門檻。伊朗核能力，是美國擔心其稱霸中東的主要理由，也是英、法、德等國家緊跟美國制裁的主要依據。伊朗要想塑造更好的國際環境、擺脫國際社會的制裁，也得通過核協議的達成。

　　不過，此次談判中，美國要比伊朗更主動。奧巴馬政府的“聰明”外交的真諦，是以和解、平衡等手段，促使美國抽身各個地區性熱點問題，回歸大國制衡和均勢的“常規”對外政策。由此，美國“不顧一切”地撤出了阿富汗和伊拉克兩場戰爭漩渦，即便後來有了ISIS在中東的崛起及氾濫，也絕不再派地面部隊回去直接參戰。

　　主動向伊朗示好，是奧巴馬任期後期“三部曲”（改善美緬關係、美古關係和美伊關係）中的重要一環。有了美伊關係的改善以及不再要求敘利亞阿薩德政府下臺，美國與整個中東什葉派穆斯林社會的關係才能保持在一個相對“善意”的水準上。這樣，什葉派掌權的伊拉克政府才能更好地維持與美國的同盟關係，並且在打擊ISIS問題願意付出更多的努力。把ISIS束縛在一個不易擴散的區域內，是美國最小付出下的最大收穫。因此，在談判中，奧巴馬政府的積極讓步並不奇怪。

　　美國國內的問題是共和黨不認為奧巴馬有資格代表美國。今年3月，美國國會46名共和黨議員曾繞過奧巴馬，直接致信伊朗領導人，警告伊朗與奧巴馬政府簽署的任何核協議都將“壽命不長”，一定會被下一屆總統撤回。這種不合常規的外交方式，反射出了共和黨與伊朗之間的“深仇大恨”，也讓此協議獲得美國國會認可成了異常困難之事。在與國會的合作中，奧巴馬最近唯一也是最漂亮的一次，就是TPA（快速通道授權）法案的通過。但前提是，控制國會的共和黨原本就贊成主張貿易自由化，奧巴馬的做法正中下懷。

　　毫無疑問，此次協議文本在接下來美國國會的審議中將變成十足的“困難戶”，總統可以對國會的反對意見再行使否決權，但協議將更加像一個爛尾工程。即便協議形式上闖關成功，接下來的事情還會很麻煩，國會通過立法和授權掌握著相當一部分對外制裁權，沒有它的點頭，總統解除制裁的幅度會相當有限。沒有美國對伊制裁的實質性地減輕，協議的價值也會大幅縮水。

　　自伊朗革命、美伊關係惡化以來，美國一直想“改變”伊朗。奧巴馬政府在此次核談判中的表現，實際上等於默認了以高壓方式推動“顏色革命”的失敗。在伊朗這個神權政治與民主制度奇妙嫁接的國家，不僅有相對穩定的社會秩序，更有強勢的外交表現，讓在中東有重要利益的大國都有幾分忌憚。對伊朗“橫眉冷對”幾十年，突然間峰迴路轉，贊成者會認可奧巴馬政府的務實和“大度”，反對者也自然會指責其懦弱和綏靖，美國在民主社會的“形象”會被扣分。

　　外交領域對協議的反彈一點也不會少。美國中東政策的“扁平化”，造成以色列和沙特利益的巨大損失。這兩個美國傳統盟友，一個是美國在中東的民主標桿和安全基石，一個是美國與中東遜尼派穆斯林社會友好共存的象徵。此次奧巴馬政府的積極態度，讓以色列的“存在感”越來越弱，美沙關係也越來越遠離“親密無間”。與這兩個國家關係的惡化，恐怕不是表面示好就可以輕鬆擺平的。

　　此次通過核談判協議打破陳套，是具有鮮明風格的奧巴馬主義外交。不過好在，中東地區的“無核化”及關係的緩和，是眾望所歸。協議的達成，是關鍵國家的相互讓步，也是主要大國共同努力的結果。短期內，美國有望成為和平紅利的受益者，中東國際秩序將更“民主”，地緣安全環境也會更“平和”。但協議能否從紙上落到地上，以及對奧巴馬之後的影響，還有太多的變數。

　　作者：史澤華（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副教授、公共外交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