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李兵書找我，説江蘇省武進區湖塘鎮商會要出版一本詩集，希望為之作序。不日，便約見了湖塘鎮商會常務副會長施與秋——他匆匆從常州趕赴北京，帶來了誠意，帶來了有關寫作緣起、價值追求以及自我預期等方面的陳述與剖白……。而我呢?則在第二天的出差途中，于飛快的動車上一口氣讀完了樣書……

　　我向來認為，寫詩詞，可以有一定的專業規範，但不應成為一種職業。為詩詞而詩詞，往往匠氣多而自然本真寡。即使是歷史上的一些大詩人、大詞人，其千古不朽之作也多出自被冠名“詩人”、“詞人”之前，而不是之後。所以，當我現在碰到有人以職業詩人自詡，或專以寫詩寫詞為營生，便不免心生疑竇：會不會也滑向了制假售徦？

　　這就是説，詩詞，原本具有嚴格的不可替代性；詩詞之現身，總應在某種情愫或感懷為一般語言功能或其他表述方式所不能及，才粉墨登場的。詩詞，堪稱人類語言以及語言藝術的極致狀態，而極致永遠是微量，倘可批量生産，一定背離著詩詞的“高大上”或“高富帥”，從氣質上就無詩可言、無詞可言了。

　　然而，我們能不能多一點包容呢？施總，作為一個民營企業家、行業中的佼佼者，氣彈簧國家標準的制訂人，其主業顯然是經營管理，是如何將企業做得更強更大。所以，他説得很直白坦蕩，10多年前開始寫作，是聽説由此可防治老年癡呆症。但寫著寫著，自個兒覺得蠻好玩，熟人圈裏也常能聽到點鼔勵，就這麼積少成多，搞出個四、五百首的規模來了。他反覆跟我説，“都是玩玩的、玩玩的，不過是些打油詩，拿不出手喲！現在要出個集子，也是自己玩玩的。”

　　確實，讀這本集子，完全能感受到一種無拘無束的自由精神。或許，施總壓根兒就不想去研究那些律詩絕句的平仄要求及其他規制，更不想受之束縛，而是徹底地我行我素，因為反正是一個“玩”嘛！所以，你能看到：有10行一首的，也有9行長短句一首的，還有7個字或9個字、10個字為一句的，真可謂五花八門！有的將每句的句末（或一字，或一詞）作為下一句的句首，貫穿通篇，比如《光碟行動》、《古井貢酒》、《婚姻》等；有的句末皆為同一個字，比如《勞動美》，句句都以“勞”字收尾，因為“勞動有創造，幸福來自勞”；更有甚者，乾脆句首句末都同一個字，比如《百福盈門》，8行句子中埋了16個“褔”，意在突出“馬年吉祥具百福”……能如此任意落筆者，怕是不多見的，莫非施總長期遊弋于商海競爭中，對差異化的偏好已深入骨髓，從而也嚴嚴實實地支配著筆耕時光？！

　　很有可能，一些讀者對這類自由寫作狀態不以為然。但是，既然作為一種時代的藝術樣式，詩詞創作早已由盛及衰，承載的歷史使命亦早已終結，那麼，就應當容許賦詩作詞越來越成為少數人的個人喜好或遊樂人生的既有載體，而無須提出內容與形式上過高的過於苛刻的公共性、普適性要求。在這個意義上，京西紫竹園裏的一副名聯很能點撥人：“肚腸寬肥能容天下大大大，心肺冷靜可笑人間哈哈哈”。

　　讀這本集子，也能明顯感覺到施總是個好“悟”之人。他逢人逢節遇事，近乎本能地對新奇之處、不同尋常之處多予思悟，並在作品中加以抽象、提煉，這可能會排擠掉一些形象化的思維空間和畫面感，但“有思考”、“有想法”的閱讀印象則非常突出。無論是那些在標題中直接以“悟”為標榜的作品，比如《悟雪》、《悟掌沙》、《杯水悟道》、《柳絮悟道》、《悟道明心》、《拆愛悟愛》等等，還是那些分明經由認真思索而過濾或凝就的句子，比如《上下一心》中的“自古形容心不齊，皆把散沙作比喻。中華人口十三億，抱團成塊是鐵壁”，《孝道》中的“若要子女懂孝道，父母言傳更身教。兒女若能多行孝，必定父母做得好”，《何為天理》中的“是人無欲不可能，求欲大公善為本。無須人人學堯舜，利人利己利眾生”，《透析明理》中的“若把人生能悟透，無煩無惱無憂愁，萬物看淡寬悠悠，珍愛生命心仁厚”，《小節當糊塗》中的“小節無礙可糊塗，大事絕對不馬虎……瀟灑一回人生途，該糊塗時就糊塗”，《以誠交友》中的“一朝相識為緣分，交友真誠乃根本”，《反省自律》中的“人生在世誰無過，貴在知錯能自糾”，《家和萬事興》中的“成功男人各有愁，須懂賢妻在家憂”等等，讀來不僅瑯瑯上口，而且能想像出作者遣用詞語時的斬釘截鐵——這都取決於深思熟慮，取決於“悟商”。有學者稱，人類除情商、智商外，還有悟商（又稱靈商）。著名企業家李嘉誠也説過，所謂悟商，就是一個人對人和事物本質的慎思明辨的頓悟能力。做事有悟商，事事通透，通情達理；做詩有悟商，篇篇凝思，造句近乎格言，有的頗具對聯韻味。施總，究竟是詩人還是哲人，抑或合二而一？

　　好“悟”者是幸福的！因為源自內心，又基於實踐。我聽施總講，多年來，每逢重陽節，他都會同同仁一道出資款待當地上年紀的一些老人；每逢教師節，都要邀集地方上的老師們歡聚一堂；每逢四、五月份，都要安排錫劇等地方戲曲的專場演出，請地方上男女老少免費觀賞。他是常州市聞名遐邇的公益達人，常州十大好人，擔任武進區湖塘鎮商會常務副會長以來，已帶頭為公益慈善事業捐贈自覺履行社會責任有口皆碑。他于1991年創辦的常州氣簧有限公司，連續多年獲得江蘇省明星企業和重合同守信用企業以及常州市環境友好企業等榮譽，並成為當地的納稅大戶。這樣的經歷，這樣的業績，難道不正是“悟”之花、“悟”之果，不正是豐沛的創作來源嗎？立足於20多年的創業實踐和將近七旬的人生閱歷，施總寫作方可有順手拈來般的直率與流暢，亦可有一觸即發似的勵志哲思乃至妙句泉涌，比如《作善降祥》中的“燒香拜佛千百尊，何如力行濟危困”，《光陰莫虛度》中的“生待明日成蹉跎，荒廢青春老來愁”，《求真求圓》中的“萬物看淡順自然，隨遇而安心底寬”，《知識人品》中的“人生過程無綵排，天天直播不懈怠”，《為官應清廉》中的“貪得無厭滿屋金，風吹鼠竄常嚇醒”……

　　成就了一家“草根企業”，出落為一名“草根詩人”！我以為，施總此生足矣！

　　李白杜甫早作古，留待吾輩隨意涂。

　　施總，請繼續揮寫余生輝煌，且更加盡心盡力、盡情盡興！

　　（本文作者係中國民營經濟研究會常務副會長兼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