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村串戶“紅馬甲”
- 發佈時間:2015-04-07 11:29:29 來源:農民日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本報記者何紅衛通訊員余愛民
有這樣一群年輕人,身穿紅馬甲,活躍在村頭巷尾,跟鄉親們特熟悉,碰見誰都會彼此熱情打招呼,上公交車總是有人搶著給他們買票。
他們有點像鄉鎮幹部,吃在機關食堂,住在集體宿舍,工作在街道和村組。
他們很像社區和村委會的工作人員,東街的李大爺找他們管孫子,西村的王奶奶找他們勸媳婦。
他們更像文化下鄉的演員,常辦聯歡會,人人有拿手戲,跟留守婦女老人孩子們樂在一起。
他們最像幼兒園的老師,開辦“四點半課堂”,專門面對鄉村兒童,孩子們一放學都往這兒擠。
但和這些角色不同的是,他們每做一件事都認真記錄,每天晚上都開會討論,每項工作都寫總結,每個人都寫論文,每兩月輪崗換班。
他們究竟是“哪個部隊”?紅馬甲背後寫得很清楚:陽光社工。他們來自王家河陽光社會工作服務站。這是湖北省首家立足農村、服務農民的公益性專業社會工作服務機構,由武漢市黃陂區王家河街道與華中農業大學文法學院共建,已歷三載。
自從來了“紅馬甲”,留守孩子們樂了,留守老人們笑了,在外打工的父母們心中的石頭落下了
“好哩,真是好哩!”一位奶奶拉著記者的手不放,一遍遍地誇著。
“你是他們請的托吧!”記者笑問,大家都笑了,老奶奶沒笑:“不是請的托,我們這裡家家都托他們的福!”
大家管這位奶奶叫“陳欣怡奶奶”,她孫女陳欣怡在這兒學習。她是王家河街邊村裏人,老伴去世早,兒子在外打工,留下上小學的孫女在身邊。孫女纏著奶奶輔導作業,奶奶不會啊,孩子哭奶奶也哭。有人指引她到鎮上“陽光社工”去看看,她帶著孫女前來,果然有很多孩子在這裡讀書寫作業,她問一個“紅馬甲”,一年要交多少錢,“紅馬甲”笑著告訴她不收錢,並熱情地向她介紹,這裡是專為留守兒童辦的“四點半課堂”,孩子下午四點半放學後可以來這裡,週末全天開放。“還為孩子補習,培養孩子的學習興趣。”奶奶樂得流出了眼淚。現在陳欣怡在這裡學習得很好,欣怡爸爸一次次打電話來感謝社工老師“讓他心中的一砣石頭掉下來了”。
陳欣怡奶奶拉著記者樓上樓下參觀陽光社工活動場地。這裡原本是社區的老年學校,門前是個廣場,大媽們的廣場舞剛剛結束。這棟樓有兩層,樓下是老人的天下,有棋牌室、談心室、健身房、舞蹈室;樓上是孩子的世界,有圖書室、作業室、手工室、活動室。
記者從一個叫余博的孩子身上看到了陽光教育帶來的變化。
9歲的余博被鄉親們叫做“廣州伢”,他生在廣州,一直在廣州上學,去年才轉回老家,現在王家河小學上四年級。從大城市轉到鄉下,小孩完全不適應,不吃家裏做的早餐,看不慣鄉村環境,不願跟同學玩,放學後把自己關在房裏打遊戲。爺爺奶奶著急,擔心孫子得了“自閉症”。陽光社工來走訪,幫助制定了一個方案。開頭幾天社工邀請余博到四點半課堂去,余博不願去。後來請他去做遊戲、看他喜歡的電影,他開始有興趣了。社工找來叫岳子豪的小朋友與他做玩伴,兩人成了好朋友。慢慢地,余博融入了這個集體。
一群老大媽過來邀記者去看演出,原來是陽光社工和王家河社區正在舉辦新春聯歡會。不一會兒鄉親們都來了,像央視春晚一樣熱鬧。節目很豐富,社工們都有絕活表演,老人和孩子是主角,記者坐在人群裏,邊看邊聽身邊的老人們“解説”。
社工來了之後,幫他們組織了老年合唱團,另外還搞了楚劇團,把留在家裏的老人都發動起來了,會唱的來唱,不會唱的跟著和,天天在排練,周周有演出,老人現在忙得很呢。
“紅馬甲”是一片陽光,溫暖無數落寞孤獨的心,是一把火,燃起鄉村互助自助的希望
陽光社工站站長叫蔣俊傑,她是華中農業大學06級的畢業生,由於品學兼優被直接推薦讀研究生,成為全國首屆社工碩士。畢業後在深圳一家社工機構工作了兩年,做到中層主管,在那裏談了朋友,正準備著加快發展,母校召喚她回來,聘請她管理王家河陽光社工站。她和男朋友認真商量後答應回來,2014年9月走馬上任。
王家河陽光社工站2012年正式掛牌運業。該工作的總策劃之一、華中農業大學文法學院院長鐘漲寶教授介紹,華中農大是全國社會工作專業碩士培養首批試點單位之一,陽光社工站既是社工專業學生的教學實踐基地,又是社工專業師生面向農村的公益性專業社會工作服務機構。通過對王家河“三留守”人員提供社會工作服務,在培養學生社工實務能力的同時,緩解了留守群體存在的社會問題,了解留守群體的社會需求,為政府出臺社會政策提供諮詢,服務站工作內容有三大項,一是組織建立以留守老人為主體的自助組織,二是開展對留守兒童的教育輔導,三是建立農村留守群體與地方政府溝通的橋梁。
“社工拿報酬嗎?”記者問。
“不拿。”具體負責這項工作的萬江紅教授説,“社工學生都要參加社工實踐,當志願者。”
記者問:“這些為農民服務的開支誰出?”
鐘漲寶答:“學校出一部分,街道出一部分。目前學校每年投資20萬元建設社工站,王家河街道每年投資20~30萬元用於社工服務,這叫政府出錢買服務。”
“社工們天天都做些什麼事呢?”
蔣俊傑介紹:“探訪是我們的第一工作。我們幾乎天天走村串戶,把王家河街道和附近四個村情況摸熟了。”
記者隨手翻看了他們的“探訪記錄表”,每家探訪都有記錄,有服務對象的基本情況、訪談目的、訪談內容及分析、是否需要跟進、跟進計劃、負責社工簽名五個欄目。每份記錄密密麻麻的不少於2000字。
社工鄧媛艷説:“活動是我們的生命力,通過活動産生影響,讓大家知道和了解我們,參與進來,形成組織的力量。”
社工們天天搞活動,一天有好幾個活動,每項活動也有記錄和反思。看得出社工活動十分的認真,準備充足,總結及時。
“為什麼事事都要記錄要反思要總結呢?”
蔣俊傑説:“社會工作是以利他主義為指導,以科學的知識為基礎,運用科學的方法進行的助人服務活動。簡單地説就是科學助人。既然是科學,就離不開實驗記錄,離不開分析總結,離不開討論研究嘛,它跟我們一般的行善活動不同,跟一般的志願活動也不同。”
“哪不同呢?”
“比方説,社會工作區別於志願工作主要在於其專業性,這種專業性體現在社會工作科學的知識與方法上。我們開展的個案工作、小組工作、社區工作,就是社會工作三大專業工作方法。”
為了缺失父母的孩子們,為了跟樹説話的老人們,我們需要這樣的“紅馬甲”,增強歸屬感,緩解離心力,增強潤滑劑,減少摩擦力
“為什麼要在王家河建社工站呢?”記者問。
“我們兩家想到一塊了。”王家河街道黨工委書記楊飛説,“我長期做農村工作,很多事情政府沒辦法解決,行政能力和手段達不到,只有借助社會組織的力量。”
有一件事讓楊飛長久不得釋懷:他到一個山灣去調研,有個老人坐在門前,看見他便拉著説話,一口氣説了好多話,他説很長時間沒有跟人説話了,每天只能對著樹説話,對著貓狗説話,對著太陽月亮説話。楊飛説他走了很遠,回頭看那老人還在自己説給自己聽。這樣的事如果有人有組織來幫助解決該多好。
楊飛還跟記者説出一組數字:整個王家河有孤兒33個,肢體殘疾人234個,視力殘疾人70個,言語殘疾人26個,聽力殘疾人25個,精神殘疾人74個,智力殘疾人62個,留守孩子14歲以下的有6616人,14歲至18歲的有3020人,60歲以上老人12204人,其中空巢老人8360人。楊飛説:“這些都是社會問題,必須想辦法解決。”
楊飛之憂,與華中農大之責碰到了一起,撞出了火花,於是才有了王家河社會工作服務站的建立。
鐘漲寶笑著説:“這就是一個要補鍋,一個鍋要補,兩個剛好湊一對。”
街道主任李永剛、組織委員余燕華説,陽光社工站建立3年來,過去難辦的事現在好辦了,過去的陳情戶現在成了先進群眾代表,黨群幹群關係和諧多了。
如何完善陽光社工站的工作,有序開展農村社工服務,創新農村社會管理,大家一起展開了熱烈討論。
“有一條根本性原則要堅持,那就是黨委領導,政府主導。”鐘漲寶説,“我們要通過社工服務,增強歸屬感,緩解離心力;增強潤滑劑,減少摩擦力。”
楊飛認為:北上廣一線城市的社工服務走在前面,都是政府出錢買服務的模式。政府要舍得拿這筆錢,不能等出事了才肯出大錢。
華中農大黨委宣傳部長程華東接著説,我們要做好自己的事,陽光社工設施配套、隊伍建設、服務內容、制度建設、群眾服務五務合一的模式很好,可以在此基礎上拓展實驗基地,特別是到偏遠山區、湖區、到留守人員最集中、問題最突出的地方去辦試點。
華中農大文法學院黨委書記彭彬、副院長馬華力認為,農村開展社工服務試點,不能單兵獨進,應與青婦兵等群團組織的工作結合起來,與社區、村“兩委”和群眾自治組織工作結合起來,與當前全省進行的網格化管理結合起來,與全省推進的“三萬”活動結合起來,與學雷鋒活動和群眾文明創建活動結合起來。
討論在熱烈地進行著,窗外又下起了雪,紛紛颺颺,遠處的木蘭山和近處的農舍山村一片銀白,老人孩子們樂呵呵地歡呼著,“紅馬甲”站在他們中間十分醒目,在白雪映襯下更顯得鮮艷亮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