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談論釵黛時我們在談論什麼
- 發佈時間:2015-02-05 09:29:26 來源:福州日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當我們談論林黛玉與薛寶釵時,我們究竟是在談論什麼呢?
談論的大概是愛情與價值觀的關係。寶釵忍不住要説那些經世致用的“混帳話”;黛玉則從來不説。對賈寶玉來説,這是一道界線,他和她在這邊,其他人在那邊。
談論的大概是得失的辯證。人説黛玉失了婚姻,得了愛情;寶釵反之。但若説愛情是一個過程,黛玉其實還是失了,因為過程于她,不是享受,而是折磨與痛苦。寶釵也其實是得了,求仁得仁,她本就不在意卿卿我我的經過。
談論的大概是完美與缺陷的相遇。寶釵德容言工,黛玉卻有著醒目的個性缺陷。《紅樓夢》對年輕女性的描寫,基調溫柔敦厚,可是對黛玉相當狠,刻畫她的愛耍小性、尖酸、動不動就哭,下筆甚誇張。一友説,每個故事都有一個“缺”。缺失或者缺陷,戀人總想填補。寶玉就是。
談論的大概是看見與看不見。對寶釵,寶玉是看到但未必看見;對黛玉,寶玉是看到並真的看見了。“看到”是看到對方想讓看到的;“看見”是看見對方掩藏的。寶玉看見黛玉淚從何來,酸從何來。愛情有時很簡單,不過就是“這個世界,只有我看見你”。
談論的大概是人的冷與熱。黛玉外冷內熱;寶釵外熱內冷。這意味著,黛玉是一條路,可以越走越近;而寶釵,路的不遠處有一堵墻。
談論的大概是女人的煉成。黛,畫眉顏料也;釵,配飾也。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敲斷玉釵紅燭冷。情感和理智,遇上女人都無法圓滿。這不是紅玫瑰與白玫瑰的差別,而是少年一段風流事,只許佳人獨自知。
談論的大概是死和生。曹雪芹寫黛玉,是帶著一種思念的。隔著生死之河,在記憶的底板上,鐫了又鐫刻了又刻,跳脫了蕓蕓眾生,帶著聖潔的光暈,卻有一種無形的痛。寶釵則是在生活的河流裏,翻滾,勉力伸頭呼吸。沒有死亡的勾勒,只好平庸。
談論的大概是人的存在。人是作為兩種人存在的:一是作為獨立的個體,一是生於他者的視角。黛玉一生都在與寶玉“對話”,可以説,她也是寶玉製造的。黛玉的存在,整個可以看成兩人愛情的表達。
談論的大概是“我們”的立場。比如娶妻,釵還是黛?要問的其實應該是“我們”想成為妻的戀人還是現實的選擇?因為,黛玉看寶玉,是戀人;寶釵看寶玉,是現實。當看成戀人,寶釵也會變成黛玉;當看成現實的選擇,黛玉也會成為寶釵。
所以,當我們在談論釵黛時,我們在談論什麼?談論的最終還是我們自己,我們是誰?我們有勇氣成為誰?不過,當我們想起談論釵黛時,常常對釵黛只剩談論了。■萬小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