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之眼,智慧之門
- 發佈時間:2014-10-18 01:31:30 來源:科技日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文·徐 耀
■藝海泛舟
音樂很難言講,再權威的樂評也不過是個人看法。
手指靈動,琴弦微顫,簧管氣涌,鼓起鑼響,或者朱唇輕啟,漫歌出喉,經過排列組合的音符充斥空間、佔據時間,不放過一個塵埃角落,不放過一雙健全耳朵,讓你手舞足蹈,讓你沉思冥想,讓你歡喜哭泣,那感覺就像靈魂擺脫了肉體的束縛,所有人世間的苦楚記憶都被聲波擠出大腦,如大海波濤拍岸抹平沙灘,心靈的溝壑被熨展,思想打開了,眼光和善了,世界美好了。這就是音樂之眼。
透過音樂之眼,領會什麼?
義大利指揮家克勞迪奧·阿巴多認為指揮藝術在於準確把握作曲家創作的初衷,為此他會找到一切與之相關的資料了解樂曲的時代和作曲家的心理背景,通過他的指揮,樂隊向聽眾傳達遠至數百年前的社會風貌和思潮。他指揮的莫扎特《安魂曲》是我見過最打動人心的版本,第一次聽就不禁落淚,那是在一個有大大穹頂的教堂內,寧靜的和聲召喚一個偉大靈魂歸去,人人都有歸去的一刻,誰能帶著對世界的美好祝願離開?當我佇立在薩爾茨堡莫扎特塑像下想到這首曲子。
如果我有幸漫步于維也納郊外的貝多芬小路,幻想失聰的作曲家如何構思《田園交響曲》,雖然貝多芬自己説“鄉間的樂趣在心裏引起的感受”,但音樂裏到處都是模倣自然界的聲音,那是作曲家已經聽不到的,我們是不是要珍惜所擁有的美好呢?西方人喜歡分析事物,正如繪畫,往往把情與景分離,而這正是中國式審美要綜合的東西。《田園交響曲》是西方古典音樂少見的情景交融,讓音樂引起人的情景幻想。恰如“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艷艷隨波千萬里, 何處春江無月明”,這樣的情景引起人的音樂幻想,於是可能才有了樂曲《春江花月夜》。
音樂包含哲學嗎?有,也沒有。 從古至今,需要大樂隊表演展示的主要是抽象主題,或者説位於精神層面。按照西方古典樂派的看法,音樂應該脫離直接反映自然和民間生活的“低級趣味”,上升到精神層面,如此一來音樂就會過於抽象。然而,音樂終究不能離開生活的土壤和人民這個原創群體,於是古典樂派被浪漫樂派超越,以至於後來出現了印象派,自然而然。 因此,即使是嚴肅的交響樂,也既非形而上,也非形而下,是形而中。音樂本來就包含了人最基本的物質感受,也包含了昇華的精神活動。
音樂之眼隨地球轉動,如光譜儀一樣,各民族為人類奉獻了光彩奪目的音樂。中國漢族音樂平和沖淡,如寧靜的深藍色。生活在雪域高原的藏族篤信輪迴,其音樂如雪山的白色一樣出塵。有紀律的日耳曼人創作德國民族音樂,多采用快速三拍子的節奏,進行曲那樣鏗鏘有力、結構緊湊,聽起來就像踩在灰色的地毯上。相對於德國民歌的單純,南歐、西南歐民族音樂就更為多樣。地處地中海沿岸,這些國家是歐、亞、非文化交融之地,有取之不盡的音樂元素。火焰般熱烈的弗拉明戈音樂就來源於吉普賽人,吉普賽人四處流浪,帶來的是阿拉伯甚至遠至印度的音樂特點。印度音樂和古代波斯音樂究竟誰影響了誰,也不得而知,崇尚自然的印度婆羅門教和崇尚火的波斯拜火教影響了南亞地區的音樂風格,擁有紫色一樣神秘莫測的感覺。這種影響延伸到拉丁音樂跳動的節奏,哥倫比亞的拉丁天后夏奇拉略帶沙啞的歌聲傳遍世界,每每聽了都讓人感覺到生命的四射活力。亞平寧半島是歐洲基督教文明的發源地,義大利的歌唱家像他的古建築一樣多,高亢入雲霄的帕瓦羅蒂去了,還有安德烈·波切利閉著眼睛唱出“天堂的聲音”,水晶般的透明。俄羅斯廣闊的歐亞大草原和漫長冬季讓音樂聽起來有蒼茫之感,如秋天土地的黃色。不管哪個民族的音樂,都有積極向上歌頌生命的作品,這些就是生生不息的綠色。這些多彩的民族音樂像一條條特徵鮮明的光譜線,構成一個寬寬的譜帶,正如光照亮世界,音樂滋養心靈。
按照李澤厚的美學觀點,音樂、舞蹈、繪畫等藝術伴隨原始信仰起源,音樂最早為祭祀儀式服務,因此音樂直接和信仰相關,而信仰是人類形成社會的必要條件。當信仰深入人心,音樂也就變得必不可少。在此意義下,音樂能夠起到凈化心靈的作用,宗教最早發現這個用途並直接推動了音樂的發展。比如,合唱本身就是宗教儀式的一部分。歐洲的作曲家都創作過宗教音樂,被歐洲音樂家奉為聖人的巴赫就在萊比錫聖·托馬斯教堂任歌咏班領唱,直至去世。人活著需要有幸福感,否則會時常懷疑存在的意義。而幸福感來源於純潔心靈對人生的熱愛,音樂就像“只要勤拂拭,莫使染塵埃”那樣,不斷去除生存競爭中我們心靈所沾染的邪惡、戾氣和悲觀,回歸本初之心。人能長久保持初心,自然胸懷寬廣,包容性強,那就打開了智慧之門。
人的智慧建立在知識之上,卻不是知識的直接産物,多方面的知識經過一種頭腦機制綜合起來,取其共同之處,才是智慧。音樂裏有歷史、社會風俗、宗教信仰、個人感情、科學進步等等各種因素的反映,擅長音樂的人可以融會貫通,讓零散知識結晶為智慧。智慧以覺悟為完成形式,具有覺悟的人做事就有主觀能動性,這樣才具備了人生有所成就的心理基礎。愛因斯坦小提琴就拉得很好,發明相對論有音樂的貢獻也未可知。英國天文學家威廉·赫歇爾家族都是音樂家,在他們的腦海裏天體也是按照韻律在行動。真正喜歡音樂的人一定有非常強大的包容能力,因為音樂的種類就像人的思想一樣多種多樣。
伴隨文化普及,音樂的世俗化不可阻擋,就像不斷貶值的貨幣使財富與我們越來越遠一樣,資本經濟下音樂也在迅速與心靈分離,這是人類的悲哀、時代的缺陷。然而,對於個人,音樂仍然是智慧之門,讓我們聽音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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