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閱歷史,貧窮一直是貴州沉重的標簽。明朝時貴州被稱為“天下第一貧瘠之地”;清乾隆年間是“歲賦所入不敵內地一大縣”;新中國成立之前,貴州農村人口幾乎全部處於絕對貧困狀態。與全國其他地方相比,貴州曾經有“三最”:貧困人口最多、貧困程度最深、貧困面最大。
貧窮不是命中註定,也並非不可戰勝。
從新中國成立到改革開放,貴州一直在與絕對貧困作鬥爭。黨的十八大以來,貴州向“絕對貧困”發起總攻,以百折不撓的堅毅攻克一個個貧困堡壘,每年減貧100萬人以上,共有923萬人脫貧、192萬人搬出大山,減貧人數、易地扶貧搬遷人數均為全國之最。
摘掉貧困帽子
2020年11月23日,註定將銘記于貴州史冊:赫章、榕江等9縣正式宣佈退出貧困縣序列。至此,貴州省66個貧困縣全部實現脫貧摘帽,也標誌著貴州撕掉“絕對貧困”的千年標簽。
近年來,“一步跨千年”的歷史巨變在貴州山鄉屢屢上演。貴州省六盤水市鍾山區保華鎮奢旮村53歲的苗族老漢黃德貴,是這場巨變的見證者和受益者。
“當時他家只有3隻雞,1條老花狗,50斤玉米,一對石磨,一個小水缸。一面墻垮了一半,用玉米稈和柴草擋住,屋內亂得插不進腳。”鎮黨委書記黃長華回憶起第一次到黃德貴家的場景。
從黃長華2017年拍下的一組照片看,黃德貴過去住的是土墻房,破敗不堪不能遮風擋雨,屋頂上的茅草已經發黴變黑。因長期與世隔絕,黃德貴見到生人都膽怯。
黃德貴在新家打掃衛生(2020年7月7日攝)。新華社記者潘德鑫攝
脫貧攻堅中,政府在山下給黃德貴安了新家,還在村裏為其安排了公益性崗位,負責一個公廁、兩百多米村道以及一個操場的保潔,每月400元。加上其他補貼和産業收入,黃德貴已實現脫貧並融入新生活。
“山上光禿禿,地裏糧荒荒”,位於烏蒙山深處的畢節市赫章縣河鎮彝族苗族鄉海雀村,曾是“苦甲天下”的深度貧困村。
海雀村的孩子正在拍攝社交媒體視頻(2020年8月4日攝)。新華社記者劉續攝
1985年,新華社記者走進海雀村村民羅啟朝家,發現他家已經斷頓,全部家當不足百元。2020年,新華社記者再訪他家,其子羅招文對比今昔深有感觸,“臘肉吃得不想再吃了”“家産加起來應該接近百萬”。
海雀村一名老人在自家門前的院子裏(2020年8月4日攝)。新華社記者劉續攝
脫貧攻堅不僅讓貴州山區農戶生活日益富足,也激發了廣大幹群幹事創業的熱情。貴州大山裏至今仍流傳著不少不向貧困低頭、甩開膀子奔小康的故事:
赤水市獨臂農民劉青平不屈于命運,靠種石斛、栽竹子一人撐起7口之家;印江土家族苗族自治縣養牛郎王昭權主動遞交脫貧申請書、靠爬行的雙手活出了頂天立地的人生;貴定縣打鐵村在村口豎起“打鐵還需自身硬”的石碑,鄰近的高坡村也立起“高坡更要志氣高”的村訓……
突破發展瓶頸
500年前,被貶貴州龍場的王陽明在《瘞旅文》中這樣形容貴州:“連峰際天兮,飛鳥不通。”不是夜郎真自大,只因無路去中原,黔道難行一度是制約貴州農村發展的最大瓶頸。
榕江縣水尾水族鄉上下午村曾是貴州省深度貧困村,因交通不便,上午從村部出發,下午才能到村裏其他寨子,種養出來的農産品很難外售。
鄉黨委副書記李永中説,以前到上下午村入戶走訪時,需先借一部相機當望遠鏡用,“先用相機確定山那邊的農戶是否在家,不然就會花半天工夫,白跑一趟”。
近年來,在國家大力支援下,貴州不僅率先在西部實現“縣縣通高速”,貫通“主動脈”,還通過農村“組組通”三年大決戰,大力疏通“毛細血管”,近4萬個30戶以上村民組100%通了硬化路。
拼版照片:上圖為貴州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荔波縣瑤山瑤族鄉村民謝三英從舊居的小路旁經過,下圖為謝三英從瑤山瑤族鄉拉片移民新村的公路旁經過(2017年8月8日攝)。新華社記者歐東衢攝
此外,貴州較早開發了“通村村”農村出行服務平臺,在已成熟實施的縣,如今村民出行平均候車時間由原來的2小時降低到30分鐘,農村地區客運車輛實載率從平臺上線前的56%上升到80%以上。
隨著出村路、通組路的加寬硬化,上下午村村民出行方便了,村裏養的土雞、種的草珊瑚等中草藥和蔬菜銷路也更寬了。如今,上下午村不僅實現脫貧,村集體經濟收入也從無到有,超過5萬元。
除了交通,用水也發生了明顯變化。石漠化面積佔全國石漠化總面積近四分之一、形如一個巨大漏斗的貴州,天上下雨地下漏,缺水找水曾是貴州人抹不去的深刻記憶。
保華鎮奢旮村就曾經“水比油貴”,每逢紅白喜事,寨子裏每戶要提前給主人家送一桶水,既算送禮也是“湊水”。
“十三五”以來,貴州加大投入,解決了全省740.94萬農村人口飲水安全問題。2016年以來,保華鎮投入近6300萬元,通過集中供水方式解決了包括奢旮村在內的8750余戶安全飲水問題。
無人機航拍的北盤江大橋(2018年8月9日攝)。新華社記者歐東衢攝
水、電、路、信等基礎設施的改善,暢通了貴州貧困地區與外界的人流、物流、資訊流,釋放了貴州豐富的勞動力資源、旅遊資源和氣候等優勢,推動了農業、工業和旅遊産業發展,創造了本土就業機會。
海雀村的一家民宿在接待客人(2020年8月4日攝)。新華社記者劉續攝
統計顯示,貴州省農業增加值增速連續4年居全國前列,建檔立卡農戶每人平均純收入由2015年的2803元增加到2020年的9960元,年均增幅28.9%。
奔向美好生活
居住在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荔波縣瑤山瑤族鄉的瑤族,是一個有著苦難遷徙傳統的直過民族,為躲避戰亂,曾不斷遷往深山。因缺田、缺水、缺糧,長期以來,他們生存方式原始,以刀耕火種兼狩獵為生。
為過上更好的生活,1949年以來,瑤山先後組織了七次搬遷。
2017年至2019年,瑤山迎來史上力度最大的搬遷。政府總投入6000余萬元,安排居住在深山裏的最後246戶1045名瑤族同胞住進縣城的興旺社區和毗鄰小七孔景區的夢柳小鎮。
“現在房子比過去好1000倍,生活是過去不敢想像的。”40歲的何國強2018年通過易地扶貧搬遷從瑤山遷入興旺社區。在當地幹部的幫助下,他成了一名建築工人,妻子也在敬老院做起了護工,收入穩定。而最讓何國強欣慰的是,孩子們能享受到更好的教育條件。
2015年12月起,貴州把中央實施易地扶貧搬遷作為打贏脫貧攻堅戰的重大政策機遇,堅持省級統貸統還投融資機制、貧困自然村寨整體搬遷為主、城鎮化集中安置、以縣為單位集中建設、不讓貧困戶因搬遷而負債、以産定搬以崗定搬。
貴州省畢節市納雍縣維新鎮坪子社區苗族村民馬雍全家在年夜飯開始前照全家福(2021年2月11日攝)。新華社記者歐東衢攝
“十三五”期間,貴州有192萬人搬出大山,遷入城鎮。搬遷不僅使曾經困處大山之中、窮居瘠土之上的農村貧困群眾成了新市民、開啟了新生活,也給城鄉經濟增長增添了新引擎,促進了區域經濟社會發展。
貴州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搬遷33.85萬人,接近全州總人口十分之一。據統計,該州易地扶貧搬遷工程直接和拉動投資超過400億元。
“溢出效應已經開始顯現。”黔西南州州委有關負責人説,易地扶貧搬遷拉動了當地建築業、服務業的發展,倒逼了區域性産業的培育、發展和壯大,促進了人口、産業向城鎮區域聚居,推動了區域工業化、城鎮化、農業産業化進程。
(責任編輯:王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