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與模特

　　○自畫像

　　新婚燕爾的卡羅琳·布萊克伍德和盧西安·弗洛伊德在倫敦蘇荷區買了一幢喬治亞風格的大宅，住了三年。蘇荷區不乏形形色色的藝術家，弗洛伊德夫婦幾乎每天都和畫家弗朗西斯·培根一起吃中飯和晚飯。雖然盧西安比培根小了十三歲，但絲毫不影響兩人成為形影不離的摯友。他們在藝術上惺惺相惜，而且都喜愛詩歌。

　　蘇荷的生活熱鬧極了。他們幾乎每天中午都去威樂生蠔吧吃早午餐，下午去“倫敦畫派”的工作室晃蕩，晚上去滴水怪獸俱樂部跳舞吃喝。滴水怪獸俱樂部是一戰後“光彩青年”流連之地，舞廳是亨利·馬蒂斯設計的。標致名媛戴安娜·庫珀，作家格雷厄姆·格林、西裏爾·康諾利、彼得·沃森、迪倫·托馬斯、斯蒂芬·斯彭德都是這裡的常客。由於白天都在社交玩樂，盧西安只有深夜才作畫，睡到中午或者根本不睡，卡羅琳也擁抱了晝夜顛倒的生活。可能就是在這段時間，卡羅琳開始酗酒。她時常眼袋浮腫，不修邊幅，大白天便醉醺醺地出門。

　　盧西安和培根都熱愛賭博。培根甚至在自家公寓裏開設非法賭局，請小時候最親近信任的保姆來幫忙。盧西安的賭癮極大，每當輸錢的風險越高，金額越大，他便越興奮。看過他賭博的人都説，他下注大，輸得也慘。卡羅琳還發現盧西安連開車也不放過任何冒險的機會，以至於每一次危險動作都有可能把自己撞得稀巴爛。也許是盧西安的賭癮和追逐刺激，也許是蘇荷吸血鬼般晝伏夜出的生活導致了卡羅琳的厭倦，但她多年後寫到兩人分手的原因，只是一頓飯而已。

　　極少下廚的卡羅琳花了很多心思準備一頓二人晚餐，她一整天到處購買食材，所有細節都精緻到位，而晚上兩人坐下吃飯時，盧西安一叉未動就把盤子推到了一邊。卡羅琳知道他作畫不順時胃口會不好，但依然被這舉動深深傷害了。她當即離家出走，住進了賓館，在她心裏，這段婚姻已經結束了。

　　從無數旁觀者的書信和回憶錄中，我們可以知道卡羅琳的出走對盧西安的打擊是毀滅性的。他開始酗酒，尋釁打架，培根一度擔心他會自殺。盧西安之後再也沒有結過婚，並且變成了一個聲名狼藉的玩弄女性者，生下無數私生子，甚至有性虐傾向，這些在最近出版的《去你的，生活》中均有描述；他的畫風也在此時劇變，早期暖色調的大眼睛女孩變成了之後成為他招牌畫風的陰鬱灰冷、如屍體般橫陳的醜陋裸體。他後來向藝術史家勞倫斯·葛雯承認：“在那段極度沮喪的時光裏，我只想換一種方式作畫。”

　　卡羅琳當然最有資格判斷：“盧西安的畫風在我離開他後徹底改變。他畫我和畫別人不一樣，早期作品更抒情。之後他對女人的視角激烈改變了，不是嗎？現在那些女孩去當模特時，知道自己得脫光衣服叉開腿……他以前可不是這樣，他畫第一任妻子和畫我時從來不畫裸體。”

　　離開盧西安之後，卡羅琳去羅馬探望平日親近的烏娜姨媽，在她租住的別墅裏遇上了好萊塢劇作家伊凡·莫法特。為了忘掉盧西安，卡羅琳迅速與伊凡打得火熱，並決定搬去美國好萊塢與他同居。

　　從1956年離家出走並申請離婚，直到1959年春天，卡羅琳才終於等到法院判決。4月23日倫敦的《每日郵報》刊登了兩人離婚的消息：“二十七歲的吉尼斯女繼承人卡羅琳·弗洛伊德與三十五歲的盧西安·弗洛伊德於今日在美國洛杉磯離婚。她在法庭上公開證實她丈夫説過對二人婚姻無論發生什麼都無所謂之後，法庭以精神虐待為由准許了她的離婚訴求。”

　　注：盧西安·弗洛伊德（Lucian Freud，1922—2011）：表現派畫家，英國最偉大的當代畫家之一，祖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影響了中國的心理學，而盧西安·弗洛伊德則影響了一大批中國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