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技術破解古書畫修復難題:10分鐘可揭展古畫(圖)
- 發佈時間:2015-05-29 12:03:46 來源:北京日報 責任編輯:孫毅
在首都博物館科技室內,工作人員展示經過上萬次試驗研究出的用於古書畫保護的生物揭展劑。 本報記者 孫戉攝
本報記者 金可
現場展示 10分鐘揭展古畫
揭裱是困擾古書畫修復、重裱的“千年難題”。其最大的困難在於裱褙漿糊粘連畫心、命紙等,很難完整揭裱。歷代古書畫揭裱就算依靠良工高手,也很難保證不失手揭損毀作。而首都博物館的一項革命性研製成果將解決這一難題。
昨日,首都博物館正式發佈生物酶揭展古書畫技術,並首次公開展示。簡單説,這一技術就是用澱粉酶分解澱粉,融化裱褙使用的漿糊。該揭展劑的剝離力低至如絨毛劃過手心般的13毫牛,可均勻分開畫心和命紙,最大限度地降低對古書畫的損害。該技術已在故宮、國博試用。可以説,是“醫治”古舊書畫的一劑“靈丹妙藥”。
古雅的清代水墨條屏靜靜陳列在案,發黃的紙張散發著濃濃古韻。首都博物館字畫修復專家樓朋竹端過一盆清水,準備展示生物酶揭展技術。對面,來自同一套條屏作品的另一幅古畫打算用傳統水悶法揭展。
“看著像清水,實際裏面已經加入了生物酶製劑。”樓朋竹解釋道,揭展劑是根據字畫大小按比例稀釋使用的。一般來説,字畫分畫心、命紙、背紙、裝飾等幾部分。畫心就是畫家最初作畫的宣紙,命紙是為了保護畫心裱在畫心背後的一層,後面根據情況再有幾層裝裱。書畫裝裱一般都是使用澱粉製作的漿糊,裱糊時刷上漿水粘合。
“由於年代久遠,揭畫心很容易揭晃。”樓朋竹介紹,揭晃就是揭多揭少的現象交替出現。揭多了,畫心紙少半層,損傷字畫;揭少了,漿糊和半層命紙殘留于畫心上,重新裝裱卷收後,有殘留物質部位厚于整張畫面,長期磨損,硌傷畫心,畫心在這裡就容易斷裂。因此,有時候裝裱人手一抖都會使一幅古畫盡毀。
樓朋竹邊説邊用大排刷滿滿地蘸取揭展劑,小心地刷到古畫上,這一步是浸潤,也就是先將古畫用揭展劑浸透,方便一會兒揭裱。
“好了,等10分鐘,咱們就可以揭裱了。”樓朋竹放下手中的排刷,設好計時器。
10分鐘後,鬧鈴響起。工作人員先用毛巾將畫作上多餘的揭展劑拭凈,然後把畫提起來,畫作背後的背紙即刻自動飄落,和畫作完美分離。“看見效果了吧?”樓朋竹興奮地説。
在旁邊的揭展臺上,工作人員將畫面朝下平放好,畫作背後還剩一層命紙需要剝離。樓朋竹小心地從一端輕輕一抹,泛黃的命紙被剝開一角,順著畫作方向上提,幾秒鐘後一張完整的命紙從畫心背後成功取下。整張命紙非常均勻,沒有與畫心發生任何粘連損壞。樓朋竹提著這張薄如蟬翼的命紙開心地介紹,像這樣完整揭下的命紙,完全可以成為古代紙張的研究對象。
對面,工作人員正用傳統水悶法揭展條屏作品。工作人員此時仍趴在桌邊小心地揭展,畫作背後的背紙和命紙完全沒有分開,只能被一小塊一小塊地從畫心背後撕下來。樓朋竹説,用傳統水悶法揭裱同樣尺寸的畫作起碼要2個小時以上。
技藝提升 剝離力好比絨毛劃過手心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特聘研究員、古代紡織文物專家王亞蓉感慨地説,這次的生物酶揭展技術堪稱一場革命,一旦推廣使用,將大大提升揭裱工作的效率,更好地實現文物保護。她介紹,古代字畫揭裱沿用千年的方法就是水悶法揭展。簡單説,就是用溫水悶潤字畫,然後手工揭裱。
古舊書畫重裱如延醫治病。歷代傳世及出土書畫作品常因為裝裱不佳、收藏保管不善或自然災害等原因,導致蟲蛀鼠咬、筆墨污損殘缺。年代愈遠的作品,受傷程度愈重,這就需要重新裝裱。重裱必須經過精心揭裱修復,做到修舊如舊,才能恢復書畫作品的原貌,其功效等於“救了古舊書畫一命”。
古舊書畫揭裱時往往慎重萬分,惟有請有經驗的良工高手親自操刀。明代周嘉胄在《裝潢志》中説:“不遇良工,寧存故物。”實際上,歷朝歷代因為工匠“手潮”或因操作失誤,導致古作毀損的遺憾事例不在少數。
首都博物館相關負責人介紹,新研發的揭展劑利用生物酶的高活性、專一性、低溫性特性,僅作用於傳統書畫裝裱所用的澱粉質黏結劑。其對古書畫文物紙張纖維和顏料無污染影響。該揭展劑溶于水,使用後易去除,用80℃的水即可清除乾淨,不會對畫作有影響。
同時,揭展劑揭離力極低,實驗證明其在用於古書畫命紙與畫心揭離時的剝離力低至力學專家比喻的絨毛劃過手心觸感的13毫牛,最大限度地降低了揭展外力過大而造成的文物損傷。
而且,該揭展劑可以使畫心和命紙均勻地從漿糊層分開,保證了古書畫畫心和命紙的完整性。避免了宣紙與漿糊特性等因素所造成的修復一次文物就傷害一次文物的問題。
該揭展劑使用方法簡單,揭展一幅古書畫僅需十多分鐘,比傳統水悶潤後揭展效率大大提高。另外,還避免了長時間用水悶潤損傷畫面色彩、使古書畫産生霉變的問題,並使古書畫文物的原裝裱材料得以完整保存,對後人研究古書畫裝裱技術也非常重要。
研發故事
一説話試驗數據就廢了
這一場技術變革源於6年前的一次偶然嘗試。
首都博物館技術部的閆麗介紹,2008年,她所在的研發部門成功研製了用於古代絲織品的清洗技術。古書畫修復組聞聲而動:“能不能也幫我們想想辦法?”在一次樣品試驗中,閆麗偶然用到了絲織品清洗的生物酶製劑稀釋液,沒想到樣品居然完整分離了。專家組激動不已。
2012年,古書畫保護課題組正式承擔該課題,在市文物局的全面指導和市科委的大力支援下展開深入研究。
幾年間,課題組進行了上萬次試驗。閆麗説,生物酶製劑研究中,有時一天的50個試驗只能取到3個數據。因為剝離力只有13毫牛,説句話的震動都有可能導致數據誤差,所以試驗環境必須保持絕對安靜。一次試驗兩分半,如果有人在兩分十五秒時説了句話,這次數據就廢了。
承擔生物酶製劑研發的是一個平均年齡只有30多歲的年輕團隊,其中不乏微生物學的博士、碩士。他們和樓朋竹所在的專家組聯手,用沿襲千年的傳統結合新技術,最終成功破題。目前,該團隊正在進行第二代升級版製劑的研發工作。
該項技術已申請專利,進入實質審查階段。故宮博物院、中國國家博物館、南京博物院、安徽博物院、北京停雲館等作為該項技術的實驗性應用單位,已給首都博物館提供了應用報告。一旦通過國家認定,該技術便可在文博界應用推廣,並用於國寶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