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朗·呂厄在他的畫廊

　　如果對於一場展出而言，人們對售畫商的關注比創作這些畫的藝術家的關注還要多，是很不尋常的。但的確有這麼一位19世紀的巴黎畫商，通過發掘後來舉世聞名的藝術家，塑造出了屬於他的，也是我們所有人的藝術市場。如今他已經成為美國費城重要展出中的主角。

　　保羅·丟朗·呂厄（Paul Durand）是一位真正的買手。他是首個買下雷諾阿（Renoir）《船上的午宴》、莫奈（Monet）《麥堆》的畫商。巴黎奧賽美術館裏100幅印象 派大師作品，阿爾伯特·巴恩斯（Dr.Albert Barnes）費城基金會的100多幅作品，都是從丟郎·呂厄那裏買入的。

　　丟朗·呂厄購買了約200件莫奈的作品

　　費城藝術博物館館長詹妮弗·湯普遜（Jennifer Thompson）表示：“他買了1000多幅莫奈的作品，1500幅雷諾阿的作品，800幅畢沙羅的作品，400幅希思黎的作品，400幅卡薩特的作 品，200幅馬奈的作品。所以總計大概有5000份印象派畫家的作品。”

　　也正是丟郎·呂厄在所有人之前發現了他們的才能。1870年普法戰爭期間，丟郎·呂厄打包好所有收藏從巴黎奔赴倫敦。在那裏，同為僑民的藝術家朋友給了他一條建議：調查一下莫奈和畢沙羅兩人的作品。

　　至少湯姆森策展人喬·瑞希爾（Joe Rishel）是這麼説的。湯姆森的看法稍有不同：“有一天，一位呂厄熟知的藝術家帶來了一個年輕的法國畫家，介紹時説道，‘這個藝術家將會超過我們所有人’，而那個年輕人就是莫奈。”

　　畢沙羅聽説了丟朗·呂厄買下了很多莫奈的畫作，不想錯失這個機會，也把自己的作品都帶了過去。畫商當時不在，畢沙羅就把所有作品留在了美術館裏。

　　湯姆森説：“隨後丟朗·呂厄立即給他寫了一封信，信上説道，‘未能見到你我感到很遺憾。你留下的作品令我驚喜萬分。你能給個價錢，並把其他作品也帶來嗎？’當然，這可以稱得上呂厄職業生涯裏的關鍵點，印象派大師們開始在此集聚。”

　　在第一次會面阿爾弗雷德·西斯利就買了他29件作品

　　最終，這位畫商回到巴黎。他會見了德加斯、希思黎等人，開始買這些畫家的工作室。這個做法在常人看來也是難以理解的。

　　湯姆森説：“會見這些藝術家的第一年裏，他就買了29幅畢沙羅的作品，29幅希思黎的作品，10幅德加斯作品和2幅雷諾阿的作品。”

　　德加説他特別喜歡印象派這個詞

　　在這麼早的時候買下這麼多的畫作，是一種革新，湯姆森談到：“其他交易商可能只會買10幅作品，等這些賣出去之後再回來買入更多。而他則極具創造性的一次性買入大量作品。這使得他幾乎壟斷市場，也給藝術家們帶來了莫大的支援鼓勵。”

　　但這也是風險極高的生意。

　　“投資這麼大的金額和資源給藝術家，是一場大賭博。並且他所投資的不只是印象派藝術家，還是一些不被人熟知甚至不被喜歡的藝術家。1870年代很少會有交易商大批買入印象派作品。”

　　丟朗·呂厄通常需要10至20年的時間賣出去一些作品。莫奈的描繪倫敦格林公園迷霧早晨的畫，馬奈描繪美國內戰時期兩艘補給船之間戰爭的畫，德加斯描繪的蒼白的芭蕾舞女演員的畫，都還沒有遇到能夠欣賞的顧客。

　　1876年，呂厄拿出美術館的三間房，為第二場印象派作品展做準備。法國的批評家們口舌從不饒人。針對雷諾阿那副陽光下的裸體畫作品，批評家們點評道：“雷諾阿畫中的胴體的確不像腐肉，因為它沒有綠色紫色的污斑。”

　　德加一生創作了1500余件繪畫

　　但丟朗·呂厄對藝術家們依然忠心耿耿。他為他們舉辦個人展，這又是一次創新。以各種各樣的方式給他們支援。

　　湯姆森説到：“他成為了這些印象派畫家們的好朋友，還會為他們提供薪酬。畫家們要交租金或還債的時候，呂厄就會借給他們錢。甚至在1890年代末期，呂厄還允許藝術家們買大型地産。”

　　當然，也有黑暗時期出現。丟朗·呂厄破産，而藝術家們自己的作品得不到信任。在一些給呂厄的信中，莫奈吐露了自己在諾曼底海岸作畫時遇到的沮喪。他甚至威 脅説要毀掉畫布。丟朗·呂厄則説道：“請別那麼做。我會給你寄錢的。把畫布寄給我作為償還吧。”他還給莫奈心靈撫慰：“不要感到絕望。我相信你，繼續畫下 去吧，我們一定會找到市場。”

　　莫奈作品

　　除了給出友誼、資金和道德支援，這位畫商還給出了信任。“丟朗·呂厄從沒有和他的藝術家們簽合同，形成正式法律關係。所以當藝術家們開始和其他畫商交涉的時候他就會很緊張。他想要成為印象派作品獨家交易商，這也説得通，因為他收藏的作品是最多的。”

　　所以他究竟是一個夢想派藝術愛好者，還是一個精明的商人呢？湯姆森認為遠遠在此之上。

　　“他常常在回憶的時候説道自己對藝術的熱愛和給藝術家的支援。但他也是一個傑出的商業和企業家。看看他的商業行為，你就會發現他真的很精明。”

　　很顯然，歐洲並不太喜歡印象派作品。所以1886年，這位畫商將300幅畫作打包進43個箱子裏，帶著它們乘船到了美國。他花了三個月在美國舉辦了一場展 出，在華盛頓、辛辛那提和費城遊走，拜見收藏家們。以4萬美元的價格賣出了49幅畫，這在當時是十分可觀的數字。一年之後他在紐約開了一家美術館（一直開 放到1950年！）。他賣出的很多作品都成為了美國重要博物館裏印象派作品集的中心作品。

　　丟朗·呂厄

　　所以可以説，美國拯救了丟朗·呂厄和他的藝術家們。而呂厄也救了他的畫家們。莫奈生前最後一刻曾説：“我們所有的印象派畫家，如果沒有丟朗·呂厄，早就會被餓死了。”

　　1922年丟朗·呂厄去世，享年89歲。他曾説道：“最終這些印象派藝術家們勝利了，我的瘋狂變成了智慧。如果我60歲去世，一定是負債纍纍，身邊只有一堆被低估的藝術珍寶。”

　　“發現印象派藝術家：丟朗·呂厄和新繪畫”（Discovering the Impressionists： Paul Durand- Ruel and the New Painting）展，正在費城藝術博物館舉辦，開放到9月13日。這是一場關於滿腔熱誠的畫商和受到空前支援的藝術家們的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