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價中國畫的幾種可能
- 發佈時間:2015-03-03 09:58:41 來源:中國經濟網 責任編輯:田燕
多年前,我在網上發現有拍賣價前100位的中國藝術品介紹時,感覺如獲至寶。在“中國美術史”課上,我介紹給同學們並作提醒:研習美術史,是有“價值”的!2002年嘉德春拍,宋徽宗《寫生珍禽圖》 拍出2530萬元,創下中國書畫全球拍賣最高紀錄。當年,我在期末試卷上以該事件命題,但學生答卷時所填價格最高的僅為30萬。某同學填了5萬,後面註明:“老師,我覺得頂多就值這個數。”閱卷時,我有些哭笑不得:“汝等真是吝嗇!又不用你們出錢,多填點又何妨?”
讓人傻眼的是,近年的中國畫拍賣沒有“最貴”,只有“更貴”。目前最貴的作品,是齊白石《松柏高立圖 篆書四言聯》,2011年嘉德春拍以4.255億元成交。坦率地説,如今我早已對數據完全麻木,更沒興趣。直覺告訴我,這不是藝術問題,不是學術問題,甚至也不是市場問題。君不見,近年的藝術品投資高燒不退並在金融領域高歌猛進,已出現信託、質 押、債券、基金、租賃、眾籌、份額化、藝術銀行等各種探索,而經營藝術品的畫廊、網站、典當行、文交所、拍賣公司在全國星羅棋佈,可提供理財、鑒定、出 版、拍賣、保管、租借等多種市場化服務。顯然,我也屬於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面對近年來的“天價”中國畫,在此斗膽揣度一下各種可能。
可能之一,貨真價實。前些年,朱其質疑當代油畫價格虛高遭到猛批。而當代中國畫界,確有高官巨賈以收藏為榮的“牛人”,一幅整張四尺就值幾百萬,堪稱“寸紙寸金”——名副其實的硬通貨。為何這樣貴? “內靠貪官,外靠奸商”論讓人警醒。在我看來,古代名家名作,特別是一些國寶級文物,因流到市場的幾率較小,上拍即便過十億也算“撿漏兒”,如1950年在周總理關懷下以6萬港元“天價”購回的唐韓滉《五牛圖》。近現代的中國畫,如齊白石、傅抱石等人學術上得到認可且社會影響巨大的畫作,以及2012年保利春拍以2.9325億元成交的李可染名作《萬山紅遍》,我都覺得貨真價實。
可能之二,故意炒作。如果價格高得離譜兒,就得懷疑是否為炒作了。某些當代國畫家(含江因風稱之為“地攤畫家”的人),其作品拍賣價也居然數十萬一平尺、單幅作品過億、總成交價好幾億。看到當代國畫家“當季拍賣”的某指數,我一下就驚呆了。位居前10位畫家的拍賣價格,每平尺均在40萬元以上。而這10位當中,我只知道吳冠中。當時我的感覺是,連拍 賣這麼成功的9位大藝術家都不知道,我這些年的美術史研究個啥呀?簡直在犯罪!而炒作手法頗多,最常見的就是自買自賣。設想一下:10幅畫在幾年內賣10 次,每次均價以百萬計,總成交價就過億並上榜了。可問題是,這有意義嗎?張擇端目前存世僅兩幅畫:一是故宮藏《清明上河圖》,再是天津博物館藏《西湖爭標 圖》。因不可能流入市場,更不會頻繁換手,故張擇端作品每平尺的拍賣價及總成交價均為零。但這能説其無市場價值嗎?
可能之三,洗錢避稅。設想某人有不能説明合法 來源的5億元鉅款,在國外挑選幾幅中國畫多次加價轉手,然後高調兒捐獻國家。大博物館不收,那就小博物館吧。實際上,買賣都是他,最初的成交價也僅是最後 拍賣價的零頭。這樣倒騰一番,就成功地將鉅款洗白並轉移到國外,而且博得了“愛國”之虛名及稅款抵扣之實利,可謂一箭多雕。而藝術品,僅是道具而已。之所 以選擇國外,據説成本低、保密性好。
可能之四,廣告宣傳。收藏家劉益謙坦承他“任 性”,優勢是“錢多”。其實,我對他的“任性”不感興趣,但對其公益性的“龍美術館”很是心儀——據説那裏面的藏品可以寫一部近現代美術史了。他頻頻大手 筆競拍,可視作美術館的形象廣告,一如日本安田水上火災保險公司1987年在英國以約四千萬美元拍得凡 高名作《向日葵》,從而給公司帶來巨大收益。當 然,某些“天價”競買未必全是廣告效應,而是以此達到抵押融資、出售理財産品等目的。這與2012年臭名昭著的“漢代玉凳”事件類似,只可惜標的物離譜兒 得連常識也不顧了。
估計,“天價”中國畫還有N種可能,比如舉錯 牌了、後悔了,再或是開玩笑。2010年英國小拍賣行拍出的5.5億“天價瓶”,至今仍是第一“天價”,就是沒付款。顯然,要戳破“亂花漸欲迷人眼”的虛 假“天價”,我輩毫無辦法。這些年的畫家、買家和拍賣場也是蠻拼的,沒高價成交幾件都不好意思在圈子裏混。在資本操縱的藝術體制下,畫廊、藏家、報刊、網 站、拍賣行等環節已形成一套成熟的運作模式,不少“天價”中國畫如同荷蘭鬱金香、中國君子蘭,成為擊鼓傳花式的炒作道具;收藏也脫離傳統的藝術贊助、文脈 流傳等功用而淪為純粹的逐利行為。其實,以市場成功(含假成功)論英雄,未必“靠譜兒”,還得靠作品説話。逐利並非不可,但鋌而走險甚至坑蒙拐騙就不應該 了。那些虛報“天價”,然後收取鑒定費、圖錄費、保管費的無良拍賣公司,也真是沒出息。套用一句話:凡是不以真實成交為目的的“天價”,都是耍流氓!
某日與某拍賣行負責人喝茶,席間談到稅收。他愣了愣,呷了口茶。隔了一會兒,突然扭過頭來:“能不能,不談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