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楊艷麗 春、秋季拍賣一直被作為檢驗整體市場行情與藝術家作品浮沉的“風向標”,有人歡樂一定就會有人感傷;有人高價折桂,有人卻會遭遇“滑鐵盧”。2013年書畫作品又有哪些值得投資者警醒的問題,應該如何去面對和接受書畫市場上哪些我們不願意看到的事實? 胡適 七言文房對聯 “秋拍之殤”——重量級作品為啥賣不上價? ——藏家對“硬性指標”的依賴遠勝於作品本身的學術價值 2103年秋拍有太多的拍品應該得到藏家的追捧,遺憾的是,由於市場處於調整期,它們無法獲得應有的“禮遇”。 王翚創作于1715年的《南溪高逸圖》,從整體造境、設色、筆致都十分接近1710年的《唐人詩意圖》(此畫曾以1.26億元創造王氏作品的最高成交紀錄),唯畫心尺寸略短,但畫面上“朱痕纍纍,題跋翩翩”的跋文讓人很容易想像出當時畫界對作品的推崇備至,加之出自海上收藏大家龐萊臣之府,並曾庋藏于上海博物館,凡此種種皆為本畫增色不少,拍賣前人們對這樣的“重器”都寄予厚望,然而,四千余萬的“戰績”只能算差強人意。相比于那張拍了一個多億的“標王”,此畫最大的遺憾應該就是沒有諸如“乾隆八璽”或“石渠寶笈”等清宮內府的專利標識——這也折射出藏家對“硬性指標”的依賴遠勝於對作品本身學術價值的重視。 王鐸作為明清之交的帖學大師,其近十六米的隸書手卷更是僅以一千二百餘萬元成交,相比於時下走俏的豎幅行草書中堂,顯然其價值是被明顯低估的。其中雖然有品相不佳的原因,但更在於缺乏重量級的著錄與成交記錄等相關資訊。縱觀此作,章法奇肆錯落,用字古奧拙樸,保持了明清之交隸書的典型風貌,與現藏于遼寧博物館的《三潭詩卷》有異曲同工之妙,卻與諸多日本回流的“精美大軸”難以相比,價格上更是無法望其項背。 張大千作為拍場上的“風向標”,在近三年一直扮演者“救市主”的角色。其創作于1968年的《老樹靈猿圖》曾于2011年5月31日以18,580,000港元成交,2013年秋拍,此作再次出現,僅以略高於底價的5,800,000港元交割。張大千一生愛猿,並擅于畫猿。假如王鐸的隸書手卷是市場對其非典型作品的“不買賬”,那作為張大千標誌性的四尺整紙的古樹靈猿類題材的作品,《老樹靈猿圖》此番“待遇”再一次證明了市場在調整期需要具有多重保險的佳作。 藝術品的價格終將以學術性來衡量,但正由於多數藏家無法上升到作品學術性的高度來考量拍品,本著“保值增值”、“規避風險”的理念,使無數真正的藝術精品在沒有著錄、成交記錄、名人題跋、名人上款等因素的“保駕護航”之時,在經歷一波又一波金融浮沉之後,會首先被市場淘汰掉。 也正是這種固有觀念使然,才有了藏家施展眼力、魄力的空間,才可能在“天價”頻傳、藝術基金侵佔中小藏家市場的局面下“撿到漏”。本刊記者曾親見一藏家將清代著名書法家、鑒定家翁方綱的一通無款手札收入囊中,作品具名是一連串的“圈圈”,它代指翁方綱本人的署名,藏家以接近低價三萬元拿下,翌年秋拍,以三十萬元賣出,其慧眼識珠之本領令人欽佩,這也可以看作對當下拍賣市場痼疾的有力回擊。 王翚 《南溪高逸圖》手卷 RMB4,0250,500 2013-12-05 北京匡時 王鐸 隸書手卷 RMB12,075,000 2013-12-22 上海朵雲軒 張大千 《老樹靈猿》立軸 HKD580,500 2013-11-25 香港佳士得 “秋拍之殤”——純書法家為啥賣不過名人、學者書法? ——“名人效應” 與名人書法作品的資訊量 有很多書法家與“世紀老人”沙孟海處於同一時期、同一級別,而他們作品的價位卻一直徘徊在幾萬元至幾十萬元之間,如鄧散木、沈尹默、白蕉、來楚生、謝無量、王福庵等等。他們的作品,無論是學術價值還是書法本身的觀賞性都要遠遠超過魯迅、胡適、陳獨秀、李大釗等名人書法,但二者的價格卻相去甚遠。 信札收藏家高建祥指出:“現在的書畫市場是高的買不起買低的,低的買不起就開始造假,在這樣一個商品交易高度發展的時代,東西好卻賣不出高價,一定是有內在必然的原因。第一,專業書法家創作的內容普遍具有重復性,多是人們普遍歡迎的內容,從這個角度考量,作品內容不具備太高學術價值,而名人書法的資訊量要大的多,或者關注國計民生,或者揭示不為人知的歷史檔案。第二,‘名人效應’在中國這個國度始終是不容忽視的,甚至直接決定著作品的價位,‘名氣’相當於‘保值度’,至少不會在短時間內貶值。第三,很多書法家在世時聲名煊赫,紅極一時,過世後經過時間的淘洗,人們逐漸理智了、冷靜了,去掉了所有的光環,真實的價值就凸現出來,有些當時炙手可熱的人便會無情地被“打回原形”,價格一蹶不振。第四,相對而言,名人書法的作品存世量很少,從稀缺性的角度,名人書法家高於專業書法家也在情理之中。” 2013年秋拍民國專業書法家作品個人最高價 鄧散木 篆書“南無阿彌陀佛” 鏡心 494,500元 2013-12-05 北京匡時 沈尹默 臨《伊闕佛龕碑》手卷 2,645,000元 2013-6-22 北京翰海 王福庵 篆書八言聯 230,000元 2013-06-15 中國嘉德 謝無量 行書七言聯 立軸 517,500元 2013-05-12 北京誠軒 2013年秋拍民國名人書法、信札個人最高價 胡適 行書 鏡心 設色之本 920,000元 2013-11-07 北京翰海 李大釗 致吳若男(章士釗夫人)書 4,140,000元 2013-11-18 中國嘉德 魯迅 致陶亢德書札 6,555,000元 2013-11-18 中國嘉德 陳獨秀 致陶亢德書札 2,300,000元 2013-11-18 中國嘉德 馬一浮 篆書橫披 1,380,000元 2013-11-19 中國嘉德 通過上表我們可以看到,專業書法家中除沈尹默以外,無人突破六十萬元,而名人書法動輒就是一百萬甚至幾百萬。而沈尹默這幅作品的尺寸為1985×26.5cm,一張近二十米的長卷拍到二百萬左右,其實並不能為專業書法家的顏面上添得任何光彩。 從藝術品的角度出發,專業書法家作品的價位本應遠超名人書法,但藝術品的收藏與交易是觀賞價值、學術價值、文獻史料價值與流通價值的綜合體,以單方面價值為唯一判斷標準顯然失之偏頗。另一方面,彼時的名人無一例外是文化精英,完全不同於當今活躍于文藝圈的名人,即使是當時的封疆大吏也多擅長文墨,諸如袁世凱、于右任、譚延闿、胡漢民、閻錫山等人,都夠得上專業書法家的水準。 “秋拍之殤”——“畫價井噴”與“銷聲匿跡” ——書畫家作品價格沉浮背後存在推手 一個近現代畫家或當代畫家作品價格的漲幅主要決定於作者的藝術水準,突然出現“井噴式”爆發一定有某種外在因素。資深書畫收藏家程明向本刊記者透露:“現在近現代與當代畫家的作品在市場上都有或大或小的一股或幾股力量去支撐著,這倒不一定是炒作,可能是積極的推動與宣傳。” 作為拍賣場上一支新興的“藍籌股”,陳子莊自2010年春季西泠拍賣斬獲“白手套”專場後,一直有著不俗的表現,2013年秋拍仍有三件作品突破百萬元大關,但面對市場的調整,成交額也在大幅縮水。 “陳子莊的作品在市場上表現一直褒貶不一,褒之者稱他是東方的畢加索,貶之者認為他缺乏開創性的作品,以小品為主且贗品頗多。上世紀九十年代價格之所以沒有起來,與他的綜合水準有直接關係。我們不能故意貶低他的藝術成就,但如果沒有四川藏家群體的集體造勢宣傳,指望市場主動去選擇他是很不現實的。包括黃秋園在內,2013年秋拍明顯表現疲軟,最高價只是一張《煙湖扁舟》,才五十八萬元左右。當背後的金融團隊撤資後,畫家作品的市場就會窘態頻出。很多人認為陳、黃二人是‘二流的水準、三流的名氣’,這話雖不儘然,但與齊白石、黃胄、傅抱石等一線大家相比,差距還是顯而易見的。 黃君璧的市場也是依靠廣東藏家的大力推動。按照慣例,‘渡海三家’中的張大千、溥心畬都獲得了藏家的追捧,只有黃君璧依然冷落,雖然背後有財團扶持,但無論是藝術成就還是生前身後的名氣聲望都無法與張、溥二人相頡頏。 當然,成功的案例也有。比如弘一法師,他的作品在世時即受到當時文人的追捧,連魯迅這樣的文豪都以得到片紙只字而倍感榮耀,到了現如今,很多福建大企業家在順勢鼓推弘一,這就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使弘一的價位一直居高不下。”程明如是説。 作為暴利行業的書畫交易,只要存在高額的回報率就一定會有人豪擲重金去推波助瀾,無論是奇貨可居還是良性推廣,作為藏家群體還是要撥開迷霧,不為畫家作品一時的“井噴”或“過氣”而去狂熱追捧或避而遠之。 “秋拍之殤”——疲軟的“海派領袖”吳昌碩 ——過度成熟的市場交易與藝術家的代筆現象 作為“海派”後期當之無愧的領軍人物,吳昌碩的市場價位始終難以令人滿意。作為“詩書畫印”四絕的扛鼎大家,吳昌碩這四門藝術完全不遜於同樣出色的齊白石,甚至很多方面引領了後者,但無論是私藏專場還是普通專場,他作品的價位一直是低價徘徊,令很多喜歡他、研究他的藏家痛心扼腕。日本在十九至二十世紀曾出現過多次收購吳昌碩作品的熱潮,當吳昌碩名滿扶桑國之時,齊白石還只是初出茅廬。然而在如今齊白石作品天價頻出之時,吳昌碩居然沒有一幅作品可以披荊斬棘。 就這一問題,本刊記者採訪了書畫收藏家蔣唯國:“總體而言,相比于齊白石,吳昌碩確實很‘冤’。他在打入上海以後,借助王震的影響力很快確立了自己的盟主地位,廣招門生,來自日本和國內的訂單應接不暇,王震和趙雲壑作為兩個主要代筆人確實幫了他大忙,吳昌碩又喜歡與他們合作,真真假假,很難區分。這一點齊白石要好辨認得多。另一方面,吳昌碩弟子遍天下,這種粗放型的畫法相比于齊白石的工致確實易於造出高倣作品。白石老人在世時曾刻兩方印章提醒藏家:‘吾畫遍行天下偽造居多’、‘吾畫遍行天下蒙人偽造尤多’,而吳氏似乎對此事並不深惡痛絕。” 一個畫家或書法家在拍賣場上的優劣表現永遠是綜合指標的呈現,本文提及的諸多畫家或書法家作品的市場價格,都與其學術價值存在差距,也相應存在著一定的上升空間。“亂世黃金,盛世收藏”,如今是時逢盛世但又難言狂熱,也許,只有當藏家們在交易時無需時時揣著“保真證書”之時,書畫作品的真正價值才會凸顯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