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開樞的微信名叫“北海主人”,點開他的相冊,既沒有風花雪月的小情小調,也沒有悲天憫人的大徹大悟,他的世界仿佛被石頭填滿,再也容不下一絲一毫的生活瑣碎。特別是有一天,他突然給記者發來一條微信:“今天我太高興了,一年多來,幾次往返台灣和福州,終於打動一位老藏家將自己珍藏多年不忍割愛的巨型田黃拿了出來。”這顆令黃開樞魂牽夢繞的田黃,重3357克,花掉了他超億元的資金,而黃開樞卻如同一個不諳金錢為何物的孩子,只顧著將滿心的快樂溢滿四週。 黃開樞的企業 其實,很多年前,黃開樞還是一個藝術圈真正的“外來者”。在黃開樞和壽山石沒有結緣的時候,和他的生活關係最密切的是“鋼鐵”。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1972年,黃開樞出生於福建省長樂市,在五個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上世紀80年代初期,長樂的很多家庭利用與台灣比鄰的地理條件,做起了後來被稱為“走私”的生意。“當時有漁民和台灣的走私商在海上交易。對方通常有一艘大船,裏面裝滿了三洋錄音機、電視、布匹、香煙等內地奇缺的物品。長樂的漁民冒著被抓的風險劃小船靠過去,用銀元等傳統的東西和他們交換。”正是這種交易方式,引發了黃開樞的思索:“之所以我們的父輩會用這種傳統的東西去換台灣的高科技産品,是因為當時台灣的文化已經比內地高出一截,他們懂得這些具有歷史痕跡的東西遠比科技品有價值。”這也為黃開樞最終走上藝術品收藏之路奠定了基礎。 從漁船上換回來的商品,之後被分流到像黃開樞父母這樣的零售商手中。“當時長樂有一個很大的交易市場,沒有店舖,都是地攤,卻吸引著來自全國各地的商人前來交易。”黃開樞説,父母一方面將這些産品賣給各地的商人,一方面將它們帶到山區與當地人交換銀元、古董,以便用於和漁船上的人換貨。“因為漁船上的人只收銀元、古董,去山區收的這些老物件不夠的時候,父母也會向一些古董商買銀元。”黃開樞説,正是由於文化和經濟的差異,上世紀80年代開始,內地普通人家流傳下來的金銀細軟就通過這樣的交易方式大量流入精明的台灣人手中。 長樂一帶的經商家庭,正是在這樣的交換中逐步富裕起來,並逐漸從單純的交易,發展成一個個手工作坊。到了黃開樞20歲的時候,福建人又從作坊中走出,開起了一個個小型鋼鐵廠。 年輕的黃開樞和另外5個人在廣西也組建了一個投資300萬元人民幣、年産量僅為10000噸的小型鋼鐵廠,他入資30萬元,成為第三大股東。“建廠的第一筆資金除了父母前期經商的積累,還有一部分民間借貸。”黃開樞向記者介紹了當時福建特有的民間借貸方式。“借貸方並不要你的房屋或者家産作為抵押,而是憑藉家族在當地的信譽、地位作為是否借貸的考評條件。而且福建民間借貸的利率介乎銀行和高利貸之間,100萬元人民幣,一年的利息是10萬元人民幣,現在看來,只比銀行高一點。但正是這樣一種便利而奇特的融資方式,使得上世紀80年代以後,福建民營企業迅速擴張起來。” 雖然年産量僅為10000噸,但由於當時鋼鐵價格不菲,小鋼鐵廠每年的純利潤也高達五六百萬元人民幣。正是在這樣的資本快速積累下,幾年後,黃開樞離開廣西,回到福建,建立了自己的鋼鐵廠。 五、六年後,全國鋼鐵市場趨於炙熱,黃開樞家族很多人的生計也都可以很好地依附在這個鋼鐵廠上,黃開樞卻決定結束這個已經具有家族企業模式的生意。在他看來,正處於高速發展期的中國,還有比做鋼鐵廠更快速和長久的選擇,“那就是修高速公路。”黃開樞回憶道,“當時考慮怎樣切入到修路的環節中,如果組建自己的施工公司,一是因為沒有經驗,二也沒有資質。所以後來依靠十多年在鋼鐵行業的從商經驗,我們決定做物資供應商。”黃開樞説,我們主要的競爭對手來自於官方企業,“但民營企業的優勢是機制靈活,執行力強,最關鍵的是,在施工方出現資金緊張的時候,我們可以撬動民間借貸來墊付。”很快,黃開樞成為了一家頗受施工方認可的供應商,並再次從福建走出去,到西南各省繼續自己的“高速之路”。 痛並快樂的壽山石 從福建的二次出走,讓黃開樞接觸到了壽山石。“中國是人情社會,從福建到外省,送禮是必不可少的,而福建的特産就是壽山石。”黃開樞説,那時候壽山石資源比較豐富,我能挑到很好的壽山石送給對方。“2000年前後,壽山石還很便宜,一方非常精美的荔枝石只要幾千元人民幣。”在不斷的饋贈過程中,黃開樞不僅結識了當地銷售壽山石的“石農”,還認識了很多雕刻師,自己對壽山石的興趣也越來越濃厚。“不過,那時還沒有意識到介於兩者之間的自己,其實已經具備了做文化産業的雛形。”2003年之後,黃開樞突然發現,壽山石的價格逐年上漲,前一年可能還是幾千元人民幣一方,到了第二年就會翻好幾番。第三年,“石農”和一些熟識的雕刻師開始向黃開樞建議不要輕易將這些石頭再送人了。“他們説,那段時間很多台灣人來福建收石頭,好的材料和雕工越來越少,所以建議我們也收藏一些。”這時候的黃開樞,意識到壽山石的不可再生性,便開始了自己的收藏。 2011年,黃開樞的企業獲得鐵道部合格供應商資格已由兩年,“企業發展到這個程度,再往上似乎也難有突破。”在平穩順暢的環境中,黃開樞開始考慮下一個轉型——文化。 讓黃開樞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的轉型,遭到了妻子的反對。“她覺得我已經40歲了,家裏也足夠衣食無憂,不需要再換一個陌生的行業重新開始。”但黃開樞認為,正是因為到了這個年紀,物質生活已經極大滿足,就更應該追求一些可以讓自己心靈得以寧靜的事情。 經過幾個月的思考,黃開樞終於説服了妻子。2012年7月,他在福州的體育館內建立了自己的“翰墨金石”藝術館,佔地1000多平米。開幕時,他不僅邀請到美術館館長范迪安,而且還請喜愛壽山石的知名作家賈平凹為藝術館題寫了牌匾。黃開樞回憶説,“當時還吸引了平時並不關注藝術的眾多福建媒體。”這樣的盛況,讓黃開樞欣喜的同時,也對自己選擇的方向更有信心。幾個月後,黃開樞決定將代表著福建文化特色的壽山石推向北京。幾番努力,他在北京北海公園的“一房山”建立了自己的高端壽山石會所。黃開樞用“痛並快樂著”形容自己的推廣之路。“痛是因為從福建走向北京的專業壽山石機構不多,可以説是孤軍奮戰。快樂是因為一個跟隨自己多年的團隊無論自己轉型到哪個領域,始終支援著自己,不離不棄。” 黃開樞希望,多年後北京能夠圓一個自己的壽山石之夢。 (文/本刊記者 畢武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