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初中的時候還參加了杭州市少年賽艇隊,就是康橋大學和哈佛大學比賽的那種十分細長的划艇,比賽時四個人劃,一人坐在對面指揮。從小學開始,我一直有意識地自我鍛鍊,強健身體。從小到大,身邊總會有啞鈴,沒事就練練。後來我在浙江美術學院附屬中等美術學校的時候,天天洗冷水澡,一直洗到自來水管子結冰,水出不來了為止。每次把棉大衣脫了以後,手錶擺旁邊,衝十分鐘。有兩次衝完冷水澡之後,渾身冰冷緩不過來了,我就出去圍著操場跑,十圈之後人還在發抖,我有點著急,跑到外面吃一碗陽春面,熱的,面吃下去馬上暖過來了。我們也練游泳,橫渡錢塘江。錢塘江面寬一千多米,水流也挺急,特別是橋墩下面還有漩渦。我們幾個同學游過去,在對岸坐一會兒再遊回來。尤其是在下大雨的時候橫渡錢塘江,感覺特別好,四週白花花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特別暢快。現在回想起來,那樣其實很危險。到這個時候,我的身體很壯實,小時候的肺結核早已經沒了蹤影。 我大哥長我十來歲,我讀書的時候他已經大學畢業工作了。他曾給我買過兩本精裝的兒童讀物,是捷克人畫的,我後來到鄉下去的時候還一直帶在身邊。他還給我訂蘇聯雜誌《森林報》的中文版,裏面有非常寫實的插圖,講森林裏的動物和鳥在不同的季節在幹什麼,狐狸怎麼樣了,大雁怎麼樣了,小朋友這個時候應該去幹什麼……1957年,他去上海看蘇聯造型藝術展,回來送給我幾張明信片,我最喜歡的有兩張,一是天鵝飛過海面,吹著帶鹹味的海風,還有一幅是雨後的陽臺,雨水淋濕的花瓣粘在濕的桌面上,有一種莫名的惆悵。我記得大哥有一台德國造的電唱機,他每次買回好唱片都很得意,然後放給家裏人聽,有柴可夫斯基、肖邦、貝多芬,也有蘇聯的歌曲。有時候是他和我兩個人,躺在床上關著燈聽,感覺非常好。也是他告訴我:托爾斯泰聽了《伏爾加船夫曲》怎麼流淚,説“俄羅斯的靈魂在哭泣”。 當時哥哥還給我看馬雅可夫斯基的詩,他非常喜歡馬雅可夫斯基的詩。馬雅可夫斯基早期是未來主義的,後來他轉向革命以後,是第一個為蘇維埃唱讚歌的詩人,他跟整個的社會跟時代連得特別緊密,他代表了那個時代一批詩人的歷程。不過我並沒有通讀馬雅可夫斯基的詩,我的讀法是遇到喜歡的,有點感覺的會讀,沒有感覺的就不讀了。比如説有一首詩是歌頌祖國的,其中一句是“我可愛的祖國,在蔚藍色的天空中高高站起”,正是這種感覺,跟我當時整個對生活的感覺非常一致。 我還從大哥那裏讀到屠格涅夫的《獵人筆記》。《獵人筆記》以一個獵人在狩獵時所寫的隨筆形式出現,有25個短篇故事。當時我對屠格涅夫的《獵人筆記》非常喜歡,因為他有很多描寫樹林呀原野呀的地方,我對那些描寫湖光山色、晨光暮靄、天空白雲、日月星辰的文字有感覺,比如閃閃發亮的藍色天空、透過歡騰嬉鬧的樹葉的陽光……那種單純透明、有激情、有嚮往的感覺,也正是我那時的心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