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浙江的室外滑雪場陸續開板。在滑雪愛好者們體驗“速度與激情”的同時,穿著熒光橙馬甲,穿梭在人群中提供專業指導的滑雪教練,也是十分亮眼的存在。
每年冬天,候鳥飛往南方越冬。而一大批滑雪教練,卻在最冷的雪季,從東北“飛”來浙江。
這些“候鳥”教練,在“浙”裏會待滿時長三四個月的一整個雪季,再回歸原來的生活。雪季裏有元旦、春節假期,那是原本與家人團圓的日子,卻也是最難得的“掘金季”。
在開板不久的安吉雲上草原滑雪場,潮新聞就遇到了一位來自東北的“候鳥”教練宋朋帥。他的故事裏,有剛來到南方滑雪場的新鮮和雀躍,有抓到職業方向的欣喜,也有高薪背後的勞累,和在寒冷的異鄉對家人的想念。
白天日行幾萬步 晚上膏藥+泡腳
“用身體重心的移動來操控方向、速度和停止。我知道你沒聽懂,把一隻腳綁在板上,我們先來感受‘停頓’。”宋朋帥是哈爾濱體育學院研二學生,目前是雲上草原滑雪場的“候鳥”教練,負責單板教學。
有句話是這麼説的,“雪道的盡頭是骨科”。每個滑雪愛好者在雪場都覺得自己在上演“冰雪奇緣”,但滑雪,實際上是個浪漫而危險的運動。滑雪教練,就像是一根“安全繩”,給予隨時的陪伴和技術的指導。
剛開板的幾天,雲上草原滑雪場原定的500名教練人員還在陸續就位。宋朋帥是第一批趕到的教練之一,一到就感受到自己是如此“搶手”。
“相較于北方地區,浙江的客流量可以説是巨大的,我跟朋友説,我在這邊教學是‘走量’,一個月的教學經驗可以頂得上在東北好幾個月。”宋朋帥告訴潮新聞記者,目前滑雪場暫未開放夜滑,按照現在的營業時間,自己一天最多可以安排7節課,“就我的授課時間來説已經完全飽和了。”
作為滑雪教練的一天,從早上8點開始,到下午6點結束,等坐纜車下山、回到宿舍,正式結束這個身份大概是晚上8點。“23443步”,12月25日晚,宋朋帥向潮新聞記者展示了自己近幾天的微信運動步數,最多的一天超過3萬步。
做滑雪教練,要一邊示範一邊教。示範完了,要帶著學員上去往下滑,再幫他們把板拖到合適的地方,迴圈往復。在這個過程中,要時刻注意學員的狀態,以及時刻關注四週的情況以免被突然“鏟倒”。總的來説,身體和精神都高度緊張。
“一天上完7節課回到家會‘發軟’。等到開啟夜滑,可能要加到十節課,又想賺錢,又覺得會很累。”宋朋帥告訴潮新聞記者,白天是酷炫的滑雪教練,晚上在家泡腳加貼膏藥,就是自己的日常,“睡一覺第二天會好一點,一直迴圈。”
“偶爾能空出30分鐘時間,我也會自己去高級道玩一玩,練練技術,熟悉場地,這樣也能更好地保護學員。畢竟,滑雪還是比較危險的運動。”宋朋帥還沒有離開雪場去南方城市逛過,他説等有休息時間也希望能出去逛逛,給家人買點禮物。
除了教滑雪 攝影布景都得會
在宋朋帥的講述裏,南方的課程也有別樣的“定制內容”:除了教滑雪,還得兼職攝影師、布景師、攝影編導。
在安吉的第一天,宋朋帥就被“上了一課”。
“有一個學員上來就跟我説,老師,你不需要把我教得多專業,但一定要把我拍得很帥。”宋朋帥告訴潮新聞記者,“在東北吧,基本上沒有遇到過這種要求。”
幾天教學下來,宋朋帥已經熟練掌握了“刷爆小紅書的滑雪拍照姿勢”,學會了如何呲雪墻拍照,甚至摸索出了vlog運鏡的方法,“這也是不斷鍛鍊出來的,在南方深刻體會到了大家對各類社交媒體的愛”。
一個6歲的“寶寶級”選手,是宋朋帥印象最深的一個學員。
“他第一次嘗試單板,一個小時後就能熟練掌握前後刃落葉飄。”宋朋帥告訴潮新聞記者,“我的印象裏,在東北也就是五六歲開始學滑雪,特別小的也很少。但南方,感覺只要娃能站起來,家長就敢帶著往初級道試,真是滑雪‘從娃娃抓起’。”
在安全員沒有巡視到的地方,滑雪教練也總是被“cue”充當野生安全員。高級道上的玩家常“炫技”“PK”,保障學員安全自然是第一要義;在初級和中級道上教學,除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避免自己和學員被“鏟倒”,順手解救“觸網”的滑雪初階愛好者也司空見慣。
當天宋朋帥在初級道出口接受記者採訪時,就邊回答記者邊下意識地一把“薅”起剛剛尖叫著衝出賽道,卡在防護網上的“小白”愛好者,“已經是習慣性動作了,我們上課時常會聽到有人‘悽慘’地喊‘教練教練’,周圍一找,準是自己下不來的‘小白’。”
來之前,宋朋帥沒有意識到,自己應聘的是滑雪教練,充當的卻是這樣一個“多面手”角色。但他覺得如今的生活更富有趣味,“時間販賣給學員了,他們的要求都儘量滿足。”
“南方人對雪的熱情出乎我的意料,這幾天教的很多都是新手,他們上來就敢直接學習單板,時間很久都不會覺得累,哪怕摔跤了都感覺非常開心。”宋朋帥在來之前就感受過南方人對雪的熱情,“在哈爾濱松花江那片,基本上穿淺色衣服、戴白色帽子的都是來自南方的小姑娘,用現在網上流行的説法就叫‘南方小馬鈴薯’。”
“候鳥”能否變“留鳥”?
元旦、春節將至,在這個雪季,這批“候鳥”教練中,有不少人會和宋朋帥一樣,將在這裡度過第一個沒有家人和朋友的假期。
想念之餘,“打工人”有自己特有的加油技巧。
每天回到宿舍,宋朋帥都會計算自己今天的提成。據他介紹,“單板,高級道,1v1”的提成最高,但在“小白”選手較多的雲上草原,他並不總能接到這種“頂配”的活兒。算起來,在未開放夜滑的平淡期,月薪目前可以維持在1萬元到1.5萬元之間。“前輩説我們的最高工資會突破2萬元,我還在期待。有了這筆錢夠給家人寄回豐盛的年貨了。”宋朋帥説。
這不是特例,浙江省內多位滑雪業內人士告訴潮新聞記者,截至2022年至2023年雪季,浙江省內滑雪教練多數為東北教練,而這些“候鳥”教練之所以願意“南遷”,“掘金”還是決定性的理由。
據浙江省冰雪運動協會數據,浙江省冰雪運動年體驗人次為150-200萬之間,以20-35歲為主力人群,以都市白領為主要用戶人群。在滑雪熱度最高的春節前後,連續一週每日聘用教練的滑雪愛好者大有人在,而隨著價格的水漲船高,“候鳥”教練的月薪達到2萬元以上並不少見。
“我很喜歡你剛剛的那個描述,‘候鳥’教練。雖然南方其實也很冷。”宋朋帥告訴潮新聞記者,自己未來選定的方向是體育創業,做“候鳥”教練只是一年的計劃,“但如果有機會,我也想留在浙江,這裡的消費力確實較高。”
“大家都説浙江的滑雪教練都是東北人,往年的確是,但今年我們有了新的嘗試。”雲上草原滑雪場相關負責人告訴潮新聞記者,今年,他們與安徽、山西等地的體育學院開展合作,在出生於2000年至2004年之間的優秀體育生中選拔滑雪教練。
省內多家滑雪場業內人士也透露,隨著滑雪熱度水漲船高,每年合作的教練人數也在不斷上漲。今年之所以啟用來自更多地區的滑雪教練,是希望他們中能有更多滑雪專業人才能夠留在浙江,以便培養更適合浙江本土的教練,而不是年年等待“候鳥”。
來源: 潮新聞 | 撰稿:陶韜 姜子桐 | 責編:俞舒珺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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