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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理沙塵暴: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方三文

    2001年1月1日早上7點半左右,一股強勁的西北風把一批黃色的粉末吹進了北京。媒體驚呼:北京新世紀第一天就颳起了沙塵暴!

    中國科學院寒區旱區環境與工程研究所研究員楊根生指出,這是近十年來我國在一年中發生時間最早的一次沙塵暴。頻率加快、間隔變短、強度增大已成為沙塵暴的新動向。而受風沙天氣影響的地區,也由西北、華北一路向南擴展,甚至波及到長江以南省份。

    3月3日,九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和全國政協九屆四次會議正在北京召開,北京又一次風沙蔽日。人民大會堂的臺階上,出席“兩會”的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豎起衣領還擋不住往嘴裏吹的沙子。此時,來自內蒙古的代表和委員都不禁面帶歉意。

    風是從內蒙古吹來的,沙呢?塵呢?天災還是人禍?

    沙塵暴古已有之,內蒙古的牧民稱之為“黃毛風”,但它的頻繁發生則是近年的事,這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

    經過有關部門實地調查,造成北京地區沙塵天氣的冷空氣移動路徑,主要有3條:從內蒙阿拉善盟額濟納旗入境的冷空氣,一路越過賀蘭山,經包頭、呼和浩特吹向北京(西路),另一路沿巴彥淖爾盟、包頭、烏蘭察布盟北部、錫林郭勒盟西部向東南方向移動,影響北京及周邊地區(西北路)。北路冷空氣則從貝加爾湖和蒙古國中部、我國內蒙古錫林郭勒盟,經渾善達克沙地南下影響北京。

    對造成2000年春北京地區9次沙塵天氣的冷空氣進行定量分析發現,有8次是西路和西北路徑,1次是北路路徑。對北京影響最大的是額濟納—巴彥淖爾盟—包頭—烏蘭察布盟—錫林郭勒盟這路冷空氣。它途經巴丹吉林沙漠、騰格裏沙漠、烏蘭布和沙漠、庫布齊沙漠、渾善達克沙地等大的沙地沙漠。

    那麼,影響北京地區的沙塵是不是主要來自這些大沙漠呢?

    氣象部門的一位專家説,衛星雲圖上灰濛濛一片隨冷空氣移動的主要是塵,因為沙重,升不了空;塵則風一吹就上了高空,能隨風飄上幾千公里。所以“不遠萬里”從內蒙來到北京的,主要都是塵。只有離北京不到200公里的渾善達克沙地的少量細沙能吹到北京。

    像騰格裏、巴丹吉林這樣的大沙漠,存在已幾百上千年了,狂風年復一年地在這裡肆虐,能吹走的細沙和塵土,基本上都吹走了。有關專家研究發現,塵土並非來自大沙漠腹地,而是主要來自沙漠邊緣正在沙化的草地、耕地、拋荒地。

    阿拉善盟額濟納旗的東西居延海近年因為黑河斷流而乾涸,湖底淤泥幹化後變成沙塵暴的主要沙塵源。

    而西北路冷空氣經過的陰山北麓是巴彥淖爾盟、烏蘭察布盟、錫林郭勒盟的農牧交錯地帶,正是過度開墾、放牧最為嚴重的地區,也是植被退化、草場沙化最為嚴重的地區。正在沙化的土地提供了足夠多的沙塵源,使得沙塵暴一路加強。

    本報記者沿風沙經過的路線採訪時,多次看到這樣的情景:一陣狂風吹過,塵土如蘑菇雲般從地上升起來,直衝雲霄。

    “造成沙塵暴的原因中,人為活動佔了70%。”內蒙古自治區林業科學研究院副院長楊文斌説。他説,人為活動主要包括過度放牧和草原開墾。

    目前,內蒙古全區的牲畜存欄數超過7000萬個羊單位,而整個自治區草場的理論載畜量只有4000多萬個羊單位,在部分地區,草場超載率超過300%。近年,因為山羊絨漲價,牧民養山羊的積極性提高,存欄數迅速增加。山羊的適應能力比綿羊強,但對草場的破壞能力則是綿羊的20倍。在毛烏素沙地邊緣,經常可以看到一群鄂爾多斯細毛羊在地上啃,走近一看,地上幾乎一根草都沒有。問牧民,羊在吃什麼,他有些茫然地説:“吃沙子,吃石頭。”

    山羊吃的肯定不是石頭,它可以把最後的一點草根從土裏刨出來。

    不規範的墾殖是另一種大的破壞。六七十年代,數萬知青開進錫林浩特大草原開荒種地,對草原植被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破壞,相當多的耕地後來成了畝産不足百斤的低産田,60多萬畝耕地被迫棄耕。直到近年,這樣的開墾仍在繼續,1995、1996兩年,因為糧食漲價,呼倫貝爾大草原上又掀起了開荒熱潮。如今,這片內蒙古最美麗的草原也面臨著沙化的威脅。殺牛羊保北京?

    “殺牛羊,保北京”,每年北京風沙一起,這樣的呼聲就隨之而起。

    在內蒙人聽來,這樣的聲音多少有些刺耳。因為畜牧業是內蒙古的經濟支柱之一,不僅牧民要靠多養幾頭牲畜發家致富,內蒙古的幾大明星企業伊利、蒙牛、鄂爾多斯等也是畜牧業的下游産業。

    在內蒙採訪,記者多次問地方官員,會不會壓縮牲畜的數量,得到的回答驚人地相似:“殺了牛羊,牧民怎麼去奔小康?”

    據統計,2000年,內蒙古的牲畜數量不僅未減,反而增加了31%,牲畜總增加頭數達2553萬頭。內蒙提出了“增畜增草,提質提效”的發展戰略。也就是説,牲畜的數量還要增加!

    這是不是意味著內蒙古的草原將遭滅頂之災?

    內蒙古自治區政府代主席烏雲其木格説:“要繼續抓好‘雙增雙提’戰略的實施,加強草原水利基礎建設,建設人工、半人工草場,改善生態環境,提高草場品質,實現草畜基本平衡,從根本上解決由於牲畜超載過牧造成的草原沙化退化問題。”

    表面上看,保護生態環境和牧民發展經濟是矛盾的,但兩個問題的解決無疑是相輔相成的,一個問題解決不了,另一個問題就同樣解決不了。

    拿山東跟內蒙一比就容易明白“雙增雙提”的內涵。山東工農業發達大家都知道,但山東的畜牧業實力比內蒙還強就鮮為人知了。山東的牲畜存欄數超過8000萬頭,年産值突破600億元;內蒙古的牲畜存欄數不足8000萬頭,年産值僅100多億元。山東牛的存欄數為900萬頭,內蒙古400萬頭;山東每年牛的出欄數為900萬頭,內蒙古不足100萬頭。

    山東和內蒙的區別是,山東的牛是養在圈裏喂飼料的,內蒙的牛是放在草原上吃草的。所以山東這樣一個人煙稠密的省份成了一個畜牧業大省,地廣人稀的內蒙古卻因為牲畜超載過牧面臨生態危機。

    能不能把內蒙古的牛羊也養在圈裏呢?

    3月21日,在內蒙古伊克昭盟杭錦旗浩橈柴達木蘇木,記者採訪了牧民巴音察烏圖。巴音一家4口,養了200多只羊,其中100多只羊關在圈裏吃料。原來她們家有三四百隻羊,1998年草場承包後,草不夠吃,便少養了100多只。她所在的地方,是杭錦旗穿沙公路沿線的生態示範區。作為不把羊放出去吃草的補償,他們一家一個月能得到140元的補貼,一個勞力70元。由於推行圈養、輪牧、禁牧,公路沿線的植被明顯比別的地方長得好。

    錫林浩特盟正鑲白旗的牧民哈斯巴騰就沒那麼幸運了。他的牧場就在渾善達克沙地的邊緣,草場還比不上巴音察烏圖的,他也把一部分羊圈養了,但他一點補貼也拿不到,因為他所在的旗窮,一年財政收入只有1000多萬,只有杭錦旗的1/10。

    圈養舍飼、人工種草已經被視為畜牧業的發展方向和解決草畜矛盾的主要辦法。但因為“圈養舍飼”需要不小的資金投入,而且需要一定的科學管理水準,各地推行的進度大不一樣。經濟實力強的旗縣推行得好,經濟實力差的旗縣,則仍在靠天吃飯。這樣會不會走入富者越富、環境越好,窮者越窮、環境越差的怪圈呢?最缺的真是錢嗎?

    在內蒙採訪,聽到最多的説法就是:“加大投入。”

    旗縣政府説,要加大對本地的投入;畜牧部門説,要加大對畜牧業的投入;林業部門説,要加大對防沙治沙、植樹造林的投入;科研部門説,要加大對相關科研工作的投入。

    各地區、各部門都如同乾渴的沙漠等待降雨一樣,等待著鉅額的資金投入。如果把各地提出的資金缺口加起來,將會是一個天文數字。

    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官員指出,在生態問題上,保護現有的草場比治理沙地和沙漠要重要得多,有效得多,也容易實施得多。但現在大部分資金都被用於治理而不是保護,這是因為治理(比如種樹、種草和水利工程)就意味著有項目,有項目就意味著有利益。生態治理也不可避免地捲進了部門、地方利益的紛爭之中。

    由政府直接實施的一些生態治理工程的低效也是有目共睹的。很多地方,一講治理就是植樹造林,就是幹部群眾大會戰,種完之後,再也沒人理,樹木成活率低得可憐。呼和浩特的一名幹部開玩笑説,如果1949年以來種的樹都活了下來的話,呼市每家人的炕頭上都是樹了。可現在城外的山上依舊是光禿禿的。

    牧民把這個問題看得簡單得多,他們幾乎從沒指望政府會給他們補貼。伊克昭盟杭錦旗圖克利蘇木的牧民孟柯巴依爾,1998年承包了3000畝草場,現在草已長得相當茂盛。靠著賣羊絨的錢,一家人在牧場邊上蓋起了貼著瓷磚的漂亮房子。問她治沙有什麼秘訣,她哈哈笑著説:“圍起來,不放羊,草就長起來了。”

    對已經屬於她的土地(至少是土地使用權),她顯得很有信心,也很有方法。

    內行的官員和專家也證實,對於水土條件不是太差的地方,圍封是相當有效的治理手段。一般圍封一至兩年,植被就可以恢復到40%以上,也就是説可以基本不起沙塵。

    圍封是近年才有的事。80年代初,內蒙古就把畜群分給了牧民,但草場卻一直到1998年才承包給牧戶。之前的10多年間,牲畜落實了産權,牧民大量增養,草場卻仍停留在大鍋飯狀態,大家只管放羊,沒有誰關心草場的建設。

    因此,這10多年,正是內蒙古牲畜增加最多的時期,也是草場退化、沙化最為嚴重的時期。1998年草場承包給牧戶以後,牧戶普遍建起了圍欄,超載過牧和沙化退化的勢頭才得到遏止。

    所以,有關人士提出,對於生態保護和治理來説,落實草場、林地的産權,落實投資、建設的主體才是最重要的,否則,大的投資很可能就是大的浪費。

    北京天則經濟研究所唐傑認為,生態環境屬於“公共産品”,主要發揮外部效益,要由政府來提供投資。但在具體的實施中,要充分引進市場機制,發揮利益的引導作用。他説:“一個人為什麼要種樹造林?一是出於義務或者覺悟,這在特殊情況下可能發生,但種下去誰來管又是個問題;二是種樹造林和他的利益有關,這效果就大不一樣了。”

    生態治理和建設看似純公益行為,但其中也蘊藏著不少商機。比如,沙漠裏就有許多其他地方不可替代的資源:光熱條件、大片廉價的土地。內蒙古著名的民營企業盤古集團在烏蘭布和沙漠地磴口縣境內開展100萬畝沙漠種樹、種草、封沙、育林、生態保護工程,幾年間,原來的沙丘地已變成樹木成行、牧草叢生的田園,對阻擋烏蘭布和沙漠南侵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盤古集團治沙並不是慈善項目,他們希望把它建成一個沙漠高效農業園、速生豐産林基地、畜牧業基地,準備投資10億元,也準備盈利10億元。

    盤古集團副總裁,原內蒙古社科院研究員潘照東説,現在防沙治沙,一般都是政府組織,農戶牧戶實施,效果不是很好。防沙治沙,必須走産業化道路,企業化運作。即使是一些純粹公益性的項目,也可以單個剝離出來由企業招標,充分發揮市場機制的作用。

    只有做到這一點,沙塵暴的減少才真正可以預期。

    南方網2001年04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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