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堅信,保護生態環境與企業轉型發展的新路,一定可以找到。
停産後,楚源公司的主題黨日活動還在繼續,這已是公司黨總支第3次組織學習《習近平總書記關於長江經濟帶生態優先綠色發展重要論述摘編》。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楊鵬在筆電上寫下學習心得:“企業的發展和個人的成長,得益於黨的好政策,環保處罰不是不給企業留活路,而是幫助企業牢固樹立和貫徹落實五大發展理念,走綠色發展之路。我們要體現企業擔當,要金山銀山,更要綠水青山。”
就在這長達9個半月的全面停産期,那些過去斥資千萬的生産設備,被如同廢鐵一般拆卸。而在廠區另一邊,9700萬元投下去,企業污水處理廠“生長”出新裝備,開啟運轉,經過處理和檢測的廢水進入新的迴圈或達標排放。
“這次一定要及格!”楊鵬的內心期盼著,呼喚著,綿延著希望。
2016年12月,第三方機構現場踏勘、評估楚源整改情況,12月26日,楚源公司恢復生産。
楚源公司就在石首張城垸工業園區內,公司旗下企業佔整個園區用地80%以上,廠區距離長江1.2公里。從空中俯瞰,工業園區正處於九曲回腸的長江之腰。
停産的日子裏,楚源是艱辛的,荊州也是艱辛的。荊州規上企業工業增加值被拉低兩個百分點,石首市的稅源也受到很大影響。
就在復産兩年後,湖北長江大保護十大標誌性戰役打響,楚源公司被列入省經信廳沿江改造企業名單,再次進行整改。
“不是企業消滅污染,就是污染消滅企業。”這條看起來觸目驚心的標語,卻是楚源懸在自己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這是又一輪自我淘汰。”楊鵬深知,改造過程也是企業提檔升級的過程,用什麼樣的新技術,改什麼樣的工藝,企業要有謀劃和準備。2017年,公司旗下兩家子公司停産,這一次,他毫不猶豫,繼續關停楚源所有落後産能。2018年,楚源成為荊州市最早完成就地整改並通過驗收的化工企業之一;2019年,入列湖北省“科技小巨人企業”。
2017年,楚源公司上繳稅金7027萬元,同比下降63.1%。但面對這組數據,《湖北黨員生活》雜誌評論:今天的楚源更值得我們尊重。就像習近平總書記2013年在參加河北省委常委班子專題民主生活會時的講話中説的,生産總值即便滑到第七八位了,但在綠色發展方面搞上去了,在治理大氣污染、解決霧霾方面作出貢獻了,那就可以挂紅花、當英雄。
就在楚源公司完成驗收的這一年,沿江化工企業“關改搬轉”的進度表也亮了底牌——2020年12月31日前,長江1公里範圍內所有化工企業必須完成“關改搬轉”,硬賬硬結。
“關改搬轉”是治理“化工圍江”的破解之道,治理行動的展開,更是荊州從工業文明邁向生態文明的重要一步。
共抓大保護、不搞大開發。化工企業被推向十字路口。
一家家企業負責人在連傳飛辦公室炸開了鍋。
“化工還能不能繼續幹?”
“我們這些中小企業,怎麼辦?”
在這個關頭,企業的生與死,都只在一念之間。
“我們肯定是希望企業越來越好!”連傳飛告訴他們,“關改搬轉”,是政府對化工企業的引導和治理,在這個過程中,政府會尊重每一家守護環境底線的企業,支援大家在“關改搬轉”中找到一條新路。
荊州工業主戰場,荊州開發區。在東方大道以東,上海大道以西,有一片8.62平方公里的土地,地下整齊分佈著雨污分流管網,管道介面,一頭通向企業,另一頭通往污水處理廠;地上是互聯互通的綜合管廊,上游企業的餘熱、余氣被輸送到下游企業。漫步在這裡,如同走進了公園,鮮艷的花兒綴在枝頭——這是未來化工企業搬遷落戶的地方,荊州綠色迴圈産業園!
這樣的園區,正是企業家們所嚮往和渴求的。
園內有一潭“湖”,如鑲嵌其間的一面鏡子。這裡,是沙隆達公司投資1.2億元新建的污水處理廠。這個污水處理廠佔沙隆達公司新廠區面積的1/3,每天能處理2萬噸廢水。在污水處理廠附近,還有一座投資4500萬元建成的廢液焚燒裝置和尾氣生物除臭裝置,投産啟用後,這個裝置會變成一個巨大的“恒溫游泳館”,生物菌一邊在泳池裏暢遊,一邊吞噬焚燒裝置吐出的臭氣。
每次來,沙隆達公司黨委副書記江成崗都心情愉悅,那是放下心結後的如釋重負,也是心願達成時的滿足輕鬆。
始建於1958年、地處長江之濱,沙隆達是一家以鹽化工為基礎、農用化工為主體、精細化工為特色的大型化工企業,前身是沙市農藥廠。這60多年來,沙隆達一直在尋找一條路,通往更廣闊的天空。從1993年在深交所上市,到2017年演繹“蛇吞象”收購安道麥,企業成為中國化工集團有限公司旗下農資唯一上市平臺,被稱為“中國農藥行業第一股”。
將企業打造成全球農藥變革中展現中國力量的旗幟和標桿,是江成崗和同事們的畢生追求。但這些年,市民頻繁的環保投訴,讓他們痛苦反思、猛然警醒——荊楚大地上,城市、企業都是荊江之子,大江哺育的孩子,該怎樣守護好母親河一江碧水向東流的美麗?
“關改搬轉”,高品質發展就是最好的守護!公司做到了,江成崗釋然。
“實施工業治污達標計劃,促進産業轉型升級。調整沿江産業發展規劃,建立負面清單管理模式,沿江不再佈局重污染項目和産業,工業園區污染排放集中處理,所有工業項目全部進園區,污染排放物實行總量控制。”“關改搬轉”的政策和方案被牢牢刻在企業家們的腦海裏。
十字路口,每個人、每家企業都在尋找自己的方位、自己的路,徬徨中,答案逐漸呈現——不生態,就出局,只有搬大、搬強、搬綠、搬新,才能活下來、活得更好。
在生死關頭,化工企業如同森林裏的精靈,尋找著自己的生存之地。在這個森林裏,猛獸有猛獸的力量,蚍蜉也有蚍蜉的智慧。
眼望奔騰的長江,撫摸著觀音磯頭的石碑,肖穩發眉頭不展。
他的手機裏躺著一條資訊:“老丁,昨天又來了。”他不禁感嘆,天地之大,路在何方?
肖穩發,荊州市天合科技化工有限公司董事長。20年前,他籌資500多萬元,創辦了荊州市天合科技化工有限公司。憑藉著一流的乙氧基化和丙氧基化技術及設備,企業的溶劑類産品備受國內外客戶青睞。3年前,企業耗資百萬,更新生産線和工藝流程,如今,正是最紅火的時候。
政策公佈、方案明晰、時間明確。“關改搬轉”紅線政策宣佈後,天合科技這樣的小化工企業就徘徊在關停、轉産的邊緣。
短信裏説的“老丁”,是市生態環境局荊州開發區分局局長丁家軍,也是天合科技的企業秘書。
時間越緊迫,丁家軍來得越頻繁。
“不管是關停還是轉産,我們按之前商定的,先封設備。”
“封可以,別斷電!”
丁家軍翻開隨身攜帶的“一企一策”方案,肖穩發沉默了。設備上那一張張封條,如山一般沉重,隔開了眼前的路。丁家軍的話也讓他深思,“生態環境保護的‘三線一單’就是底線,我們不能一次次地為了經濟利益而放鬆底線。企業既然有技術和工藝上的優勢,就一起想辦法,把優勢效應釋放到最大。”
路,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