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管什麼形態和風格的筆墨,都是植根在心底,然後成就紙上的煙霞。 無疑,自學畫以來,如琢先生就在研習思考中國文化、中國水墨和寫意精神,經過四五十年的探索,這種寫意精神已經作為一種氣質存在於如琢先生的身上,而且成為筆下最根本、最本質的創作驅動力。於是如琢先生的筆下,已經不必擬石濤擬八大,只要一齣手,就自然會流露出寫意的情韻,這也成了如琢先生觀察事物、裁構畫面的方法。雖然在他的畫中我們仍然可以依稀找到八大、石濤、潘天壽、李苦禪的感覺,但又沒有一筆一墨是雷同於他們的。所以如琢先生雖然珍視傳統,但他並不是匍匐在傳統的腳下,而是借傳統,探索寫意畫的高度。美的探索和渲染,每一天都不停歇,筆墨裏的芳香也一日濃似一日。 質言之,如琢先生所畫的荷花,融會了八大山人、齊白石、潘天壽、李苦禪諸家之長,又濟以現代人的審美感受,蘊藉如詩詞,暢達如散文,直從畫裏延伸到畫外,充滿歷史、文化、藝術的深度。 如琢先生的獨特之處在於,他有駕馭和佈置大幅繪畫的能力,因為他意識到,絕大多數的國畫家因為種種條件的限制,因而在很大程度上都只能稱為“小品畫家”,而新的時代需要新的鴻篇巨制,所以他總是盡力使用大尺幅的宣紙以表現整片荷塘的氣魄與丰姿多彩之處。 如琢先生的創作中,許多作品都是要表現身在荷塘之中的感覺,即自己不是一個旁觀者,而是“自荷塘中觀看”,即進入“物”中去看——這樣看的原因,不僅是近距離的,甚至是荷塘內部的,盛開的蓮蓬,綻放的荷花,既有風雨現飄搖之態,也有朝露呈裊娜之姿,同時也由於水中其他植物的存在,烘托出一片充滿生機的、熱烈的、奔放的、飽滿的意境,看似恣肆縱橫,其實井然有序。 我不知道如琢先生畫過多少幅荷花了,也許他自己也並不記得。如果將他畫過的全部荷花放在一起,那一定是非常驚人的數量了:千變萬化的荷葉,紅蓮、白蓮、粉蓮、墨蓮、黃蓮,以及初荷、盛荷、寂荷、雨荷、風荷、雪荷,在他的筆下幾乎都得到過表現。而其意味,則有傲岸的、優雅的、高潔的、凝重的、細膩的、清俊的、雄渾的……這一切,既是精湛技藝的展現,也是發自於心性的自然而然。 如琢先生的荷花,用筆、意蘊,都傳遞著強烈的中國寫意畫的筆墨精神與美學意趣。因為他畫荷,既照顧到了荷花的客觀真實性,如對花、葉、莖的關係交代得極其清楚,也根據畫面的需要,依據自己的審美追求,趨向於構成,甚至半抽象化,將池塘裏盛開的荷花昇華為對生命的觀照。如琢先生筆下的荷,既是隨意的,又是理性的;既是謹慎的,又是放鬆的;既是寫生的,又是寫意的;既是現實的,又是理想的。我們從中甚至可以讀出周敦頤《愛蓮説》的美學義蘊。通過變幻多端的荷花,如琢先生也注入了思想的力量——水墨氤氳間,意趣無窮。 在中國傳統繪畫批評標準中,除了“氣韻生動”之外,第二個標準就是“骨法用筆”。我所以欣賞如琢先生的繪畫,也正是在這一點上,他與許多花鳥畫家拉開了距離:如果説有的畫家是以柔、淡取勝,他則是以剛、厚取重;如果説有的畫家是以輕、散取勝,他則是以重、聚取勝。這一點除了是他的氣質使然之外,還要得力於他在書法上的修為,比如他對漢隸和北碑的深入研習。最為推崇北碑的康有為,曾經認為魏碑具備了十美:“一曰魄力雄強,二曰氣象渾穆,三曰筆法跳躍,四曰點畫峻厚,五曰意態奇異,六曰精神飛動,七曰興趣酣足,八曰骨法洞達,九曰結構天成,十曰骨肉豐美”。無疑,這種種意象,都可以在如琢先生筆下的點畫中得到印證。可以説,如琢先生是繼八大山人、吳昌碩、齊白石、潘天壽、李苦禪之後擅長畫荷的又一高手! 我看了如琢先生的近作《荷風盛世》,也讀了他的弟子劉紹海記錄的創作日誌,知道他的創作就如同開啟了一眼噴泉一樣地一氣呵成,體現著生命中的生動氣韻。這不是一件小作品,而是一件高2.8米,長18米的煌煌巨制!這是我到目前為止所見過的最大的一幅國畫作品!全畫展開,或一兩枝傲然出塵,或三四枝顧盼著,如語如訴;或恣肆如瀑布式的傾瀉于麗日朗照之下;或輕盈地飄搖在清風中,其墨葉,濃的蓊然沉鬱,淡的灑然飄逸,濃濃淡淡間,純粹得恍若天地鴻蒙,中鋒粗壯而不澀滯,側鋒空靈而不枯扁,亭亭的荷莖和荷芰生機勃勃地滋長蔓延著,支撐著生命的絢爛綻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