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

論壇:獨立電影的發行(下)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0-08-31 10:10:33 | 出版社: 內蒙古日報社

 
嘉賓彭姍在發言

張亞璇:我們現在請彭姍講一下他們的工作經驗。

彭姍:應亮的作品是在2006年11月份參加了第一個電影節,到目前為止也就三年多,經歷的事情也比較多,可能這個經歷講起來,給大家的感覺就是這兩個人太傻了,是一直在錯失機會的一种經歷。

最初是在讀大學的時候,應亮的短片《回家看看》在香港獨立短片比賽上拿獎了,本來那個時候都決定要跟劇組去了,人家説,去領獎吧,賈樟柯在那邊拿了一個獎就碰上了一個香港的製片人,給了他很多錢,就拍了《小武》,你去了,説不定也能碰上。就把劇組的活給推了,一心想到香港去找老闆。去了以後天天在電影院裏東看西看,看每個人都像老闆,也沒有人給我們錢。也有個別的人一瞅我們,説你們的電影怎麼賣什麼的,很高興,想説不定就是那個老闆,但都不是。

2004年5月,都快大學畢業了,劇本都準備好了,就等著從天而降一個老闆,覺得這是很必然的一個方式。但是香港都回來了,還沒有老闆。怎麼辦呢?劇本做到這個份上,還是要拍一下。反正我們預算那麼少,不如自己拍吧。就把以前在劇組工作的錢、賣劇本的錢湊起來,還是不夠;錄影機買不起,就去借人家淘汰的錄影機,沒有演員就自己家裏人演,反正沒車就坐公交車,沒飯就自己在家裏做飯,吃完了再坐公交車去拍,就這樣,一下子就拍了十個月。

十個月拍完了,人家又跟我們説了,只要你一入選電影節,發行商就來買你的片子怎麼怎麼樣。我們就自己投電影節,自己去報名,報名費還是借的錢交的。有的電影節就把我們給忘了,寄過去人家信都不回你,什麼都不説的。最後就是Filmex,也叫小東京電影節,我們還寄的錄影帶,人家正兒八經看了,説入選競賽單元了,把我們邀請了過去。因為拍片十個月很漫長,等入選又等了很久,都準備改行了。這個時候,自己的心態就發生變化了,再也不去想賣版權、得獎之類的,就覺得自己電影拍成了就是萬幸了,而且拍完了還有人愛看,一個、兩個……已經是很感動的事情,就什麼都不想了,就去了日本。

去了日本以後,莫名其妙,怎麼就那麼多人歡迎,還拿了一個獎,一下子還有獎金。就想片子拍出來了,獎金也拿了,什麼都別想了,休息一下吧。但那個電影節主席説,一定要再拍,我們很喜歡你們的電影,明年再來!當時一激動就答應了,“好好,我們回去再拍”。所以飛機一飛回國就想這獎金應該拿來再拍,就歇不下來了。

沒過幾天説鹿特丹又要了,而且還是競賽,又有很多人説,這是一個機會,你們要印海報,印明信片,幾個英文單詞得熟,去了以後,有發行商找你們談。但那個時候腦子完全沒在那個上邊了,因為我們已經投入到第二個劇本《另一半》的寫作,根本沒有心思了。最後想一想還是去吧,因為沒有去過歐洲。

去了以後,在鹿特丹放映反響很好,然後真的就有人來談了。我們也比較單純,想的就是人家來談,就表示喜歡你的電影,一開始還正兒八經,我們的翻譯跟我們關係很好,説我是免費的,什麼事都不做,還是幫你們賣掉這個吧。最後發現跟人家一談,人家滿腦子想的都是錢,跟我們説到哪兒轉成膠片便宜,你們在這兒修改個地方,那兒再補一個什麼東西,字幕找誰重新做等等,腦袋就嗡嗡地響。還給你一份合同,是英文的,本來英語就不好,又不好意思找翻譯給我們看那個合同,簡直就是看不懂。後來説“十萬塊錢買你五年跟十五萬買你七年有什麼區別?”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區別。但是談就是談這些,我就猶豫了。我傻乎乎的一口答應下來,管它三七二十一就簽了?簽了又怕吃虧,怎麼辦呢? 但是電影節有很多好看的電影,一猶豫的過程當中,老跑電影院去看片子,就把時間看過去了,回來也沒有跟人家聯繫,這個事基本上算是過了。

後來又去了舊金山,又拿了一個獎,一萬美元獎金。那個時候美元還沒有跌得現在這麼厲害,不但回本了,多的都有,高興了。舊金山一結束,馬上就到了翠貝卡(電影節),本來翠貝卡是競賽的,但是舊金山在之前就邀請了,我們覺得推了不好,就算了,就不在翠貝卡競賽了,在別的單元。但是名聲出去了,人家都知道,到處都是宣傳、片花,很多著名的影評人都在寫。

然後又有人了。就是美國什麼電影協會的那幫人,我們去了之後請我們吃飯,説“頒獎禮你一定去。”然後很多人説,你們不知道,你們沒有來的時候,就有很多發行商在找你了,要買你們的片子,你們要好好參加那些大的Party,我來幫你們賣都可以,我也不要錢,因為真的是很了不起,幾萬塊錢的電影,那麼多人要買……怎麼怎麼樣,説得天花亂墜,我們就感覺那些人把這個事看得特別重要,好像你非得參加,那種反感的情緒就來了。可能也是因為經過十個月漫長拍攝的感覺,總覺得這種東西不適合我們,不想去做這個事。最後就跟中國朋友約上,跑去吃川菜什麼的,那些活動就都不參加了。基本上《背鴨子的男孩》在好多地方都是這樣過來的。

後來又到了中東一些地方,譬如以色列。本來那時碰到他們的宗教節日,沒有想到五百多人的電影院,三場都滿了,他們又有人來談了,語言又不太通,然後每次談的過程,合同什麼的搞得非常繁瑣。我除了要跟應亮做製片人以外,現場拍攝還要做製片,還要做聯合剪輯,這個工作還是非常繁重的,而且他每一部影片的間隔非常短,如果多給一點時間,即使是碰上這麼任性的導演,都還是有很大的彈性,可以在經濟上做很多事情,但實在是沒有辦法。合同初稿一發過來,再過去改一個條款,一個星期就過去了,根本沒有辦法寫劇本或者是創作,乾脆就把那些丟了,不管了,直接開始拍電影吧。

2006年11月參加第一個電影節,2007年5月開始準備《另一半》,中間只有短短的幾個月,根本沒有辦法去賣。拍《另一半》的時候,錢還是有一些,但是在鹿特丹的時候,我就覺得片子反響很好,人家也説通常應該申請基金,我就説,要不咱們也申請基金試試。那個時候《另一半》的工作特別繁重,因為要去做各種各樣的訪談。應亮説,我沒有時間去做這個事情。不配合。我説,你給我一點點時間,讓我試一下。一試,我自己那麼破的英語,就亂準備了一通材料。還好劇本是找到當時在鹿特丹認識的翻譯,可能這個東西還是起了作用;其他的材料簡直是亂七八糟。我就想,試一下,萬一能拿到基金,多少還是多點錢。就寄過去了,然後就拿到了。這樣就把《另一半》給拍了。

《另一半》拍了以後又任性了一回,也是有很多電影節可以選擇的時候,應亮説答應了那個Filmex第二年又來,就因為他一句承諾,第二年又去了。去了以後,又拿獎,又有獎金了。然後經濟壓力又小了一點。基本上就是這樣迴圈。

此時《背鴨子的男孩》就開始有商業方面的運作了,因為在美國各個方面的反響都是比較好的。我有一個很好的朋友,他給我做製片人顧問,這個非常有用。因為他知道這些來找你的發行商,哪個是有可能買了你的,但是放起來不動或者有的就算給了你錢他也根本不發行的,這是一個特別大的損失;還有甚至跟你簽了合同,根本就不給你錢的。本來我們看合同也很辛苦,又很容易在合同上吃虧。我就特別擔心出現這種事情。倒不是因為錢,真的不要錢都可以,只要讓很多人看到。本來成本就那麼低,早就回本了。這個時候,我的顧問就給我很多意見,在美國也有很多大的公司一直在跟我談。我們跟每一個公司談的時候,都説,你先不要説你要用多少錢買我們的片子,先告訴我們你們的發行計劃,你準備在什麼時候,在哪放映我的片子,準備投入多少做宣傳?你什麼時候會出碟,會準備一些什麼材料?…..如果沒有計劃就不合作,有一些天花亂墜的也不合作。

這時候就出來了一個很小的公司,很仔細,什麼都談了。有幾種合作方式,一種就是他出一點點錢先買下來,以後發行的過程當中有了收益,扣除掉宣傳的成本,各方面的成本跟你再分;還有一個就是一股腦全部賣掉,什麼都不管。我當時選擇了後者,因為還要拍別的電影,不想那麼累。這樣就把《背鴨子的男孩》賣了,賣了以後,去年9月份,《背鴨子的男孩》在紐約就上映了,他做得很好。象《紐約時報》都有報道,對他來説算是成功的。《另一半》目前的情況,也是美國一家公司在做,相當於教學DVD發行的。去年年底簽的合同,上個月底,我收到了它一封信,就是2009年1月-3月的財務報告,是盈利的,所以我們還可以掙到一些錢,陸陸續續它還會在北美有這樣的發行。《背鴨子的男孩》接下來在其他城市的電影院也會有放映,接下來還會出DVD,DVD的一些訪談都準備好了。《另一半》現在的發行,有點收入就行了。今年五月份就要在國內發行DVD,同時有日文字幕,DVD也在日本銷售。

我覺得電影能夠維持下去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條件,就是省錢,因為我們賺不了太多,所以省錢就變得很關鍵。省錢有很多竅門,一個是製片的時候省錢拍這個電影,不要一開始就老想十幾萬的錄影機扛出去,沒錢就少點錢做。在發行上面,我們參加電影節,像《另一半》和《背鴨子的男孩》,參加了有三十多個國際電影節,其實走的面是相當廣的,這些電影節,前幾個可能是我們自己郵寄,然後大部分都是要求對方給我們賬號,我們給他們寄過去,這樣就不用付那幾百塊錢的郵費了。還有一些地方是怎麼省的呢?我們片子的英文字幕,是Tony Rynes (一個英國資深影評人)給我們做的,他跟我們關係很好,基本是不怎麼收錢給我們做英文字幕,這也省了一些錢。

在電影節還有可以拿錢的地方是什麼?三十幾個國際電影節,有的電影節你沒有去,它會給你放映費。因為我們電影的成本很低,你想想一千塊錢也好,兩千塊錢也好,也是錢,多拿幾個一千、兩千,買帶子的錢是有了,就這樣的方式基本上運作起來了。

目前應亮的情況還是有一定的變化。其實獎金不好拿。你説奔著獎金去拍電影,簡直是癡人説夢,不可能的事,為什麼?因為評獎太不可靠了,根本不知道怎麼才能拿到獎金。還有一點就是年輕導演,一部、兩部人家很容易支援你,再過幾年就難了。目前正在拍攝的長片,是得到一些藝術展或者是一些機構給他的支援。比如去年香港有一個項目,得到了香港藝術發展局的支援,他們邀請好多導演來拍片,其中有一部分是應亮拍的;還有國內一些藝術展……這個錢對於我們這個團隊來説是很夠的,省下來的還可以拍一部分東西,就是這樣的。

還有一個很有趣的經驗。一個導演到這個份上,大家就會説可以參加什麼投資會,或者創作會。就是你拿劇本交到這個電影節,電影節給你搞一個平臺,幫你把那些人約過來談。很多人都説這是非常好的機會。告訴大家,我們參加過的就是香港電影投資會,台灣金馬創作會也參加了,目前為止沒有拿到錢,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在香港碰上那些發行商,在台灣又碰上,大家很有誠意地跟我們説老面孔了,老是參加這種,怎麼還沒有拿到錢。要麼就是你要同意參加審查。本來我們需要的錢也不多,説句實在話,五十萬夠了,怎麼都砸死你們了,但是一説到審查,我們就不想參加。不是説審查能不能過的問題,就是不想讓一些人隨便去評價你的電影,還覺得這個事特別麻煩,不想這樣做。這樣的話,很多人認為我們失去了一些機會,對我們來説就是省了點事,當然人家就不會給我們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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