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藝術家”這面標幅,在北京語境裏總是惹人眼目的警句。國際藝術群體整天沒完沒了地爭辯"嶄露頭角" 和“鋒芒初露”的藝術家的區別。中國藝術界則抱持相反態度,偏向對以上藝術家的狀態和作品不聞不問,反而以文革時間軸為本的世代式架構,把藝術家以1976前/後出生群分。我們被告知“年青藝術家”活在全球化消費主義下的幻想世界裏,裏面是甜膩到讓人疼痛的卡通美學。這些“年輕藝術家”的作品跟他們前輩熱衷的俗艷政治波普大相徑庭,故被假定為政治冷感。在經濟和自負的鼓動下,策展人和美術商在過去十來年不懈地尋找“下一代”藝術家,他們大部分被所謂創意工業的市場推廣所蠱惑,認同 - 今天年輕人所做的,將來都會變成高品質作品 - 這樣一類的説辭。對“年青藝術家”這個概念的渴望漸漸變成一個同義反覆的縱覽場域,因為顯而易見,以年青挂帥的任何項目,好壞的標準都必須是作品的品質和風格。 泰康空間以“年青藝術家”為號召,可喜地躲開了北京用以定義“年輕藝術家”的美學。“51平方”是泰康為時一年的項目,舉辦展期兩周的展覽,參展藝術家大多生於1980年以後。但是“51平方”並不自我局限于去政治的消費主義象徵和以年代劃分的藝術視野。項目展出的作品類似在美國新藝術經銷商聯盟(New Art Dealers Alliance)會議上所見:電視雕塑,概念抽象,個人化的現代主義,隱晦的政治 。“51平方”總共展出了四位藝術家的作品:趙趙,蘇文祥,趙要和王思順, 他們都曾經分別舉辦個展,作品在中國各地廣泛曝光。本土藝術經濟過去深陷全面生産模式的泥沼,與此同時,上面提到的這批藝術家開始嶄露頭角。這些全面的回顧式展覽作品良莠不齊,雖然事實上,縱觀式的回顧展並不是這個彈丸之地打算提供的。 “51平方”定義自己為項目空間,展出藝術家近作甚至專門為空間製作的作品,推動持續的藝術生産。雖然藝術家委託作品的支援略具前瞻性,但是藝術家更需要是截然不同的藝術生産程式。一直以來中國當代藝術界慣於炒作,拷貝和重塑概念,形式,想法,形狀,當中缺乏整合,熟成和去蕪存青的過程。中國新銳概念藝術群體的主流美學是粗澀的美學。藝術家善用潛藏在(如草場地)邊沿飛地的能量和文化邊沿狀況。藝術家在開初的熱情消退後,就是時候集中精力在重塑,完善和改進,而不是本末倒置地重復現有的。目前為止,“51平方”似乎在兩種態度之間搖擺。但要點明的是,“51平方”熟練的展示方式最大限度利用有限空間和無界的思維。 這項目毫不“新銳”,因為與年青藝術家合作旨在開展對“新”的欲求,但是一個展覽的目的總不止於此:例如作緊扣主題的展示。但要注意這觀點並非要貶低最近流行的“展覽作為過程”概念。此前不久,王思順在“51平方”的個展展出了藝術家的概念裝置。王勾勒展場的虛妄地圖,並把作品蔓延到場外:藝術家帶隊參觀環鐵一帶的後工業荒地,尋找冬日的仙女。根據過去幾年的藝術“生産模式”,這個展覽很可能被粗略地命名為行為藝術,畫廊需要在演出期間鎖門。在現實裏,展出的地圖,文字和記錄帶來一種精煉的觀展經驗。如果畫廊能再多把心思放在策展方面,更好地展示那些記錄,圖像,物件,使藝術家得以專心構思和製作作品,將會是更好的策略。 藝術商和策展人往往過分安於既有作品和展覽計劃,忘了他們的職銜理論上包括為展覽增加價值。泰康空間有機會在商業語境外,作籌備和展示年輕藝術家的出色作品的實驗。這樣的機制下的最理想的情況是,“51平方”會成為北京下一波藝術介入的策展實驗室。但是這樣的成果需要一個轉向:把畫廊窄小的空間從純粹的藝術生産機器變為展示的平臺。藝術可以繼續和社會生産掛鉤,但是畫廊和另類空間卻不需要因循這一套。這樣的文化邏輯能否持續,取決於某些圈子的藝術家是否願意“減速”。“51平方”誠然有個好開始,但是它的成功不是取決於它能否極速邀請最流行的藝術家參展,而是來自其闡釋和展示藝術家的功力,發掘藝術家和主流藝術家的分野和區別,並把這些過人的差異發揚光大。此時此刻,我們聚焦于質素而非速度,自省而非生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