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作為現象級詞彙的“元宇宙”正成為街談巷議的熱點，其在掀起熱潮的同時，也引發了一些爭議。一方面，一些業內人士對元宇宙發展持樂觀態度。他們認為，隨著數字孿生、區塊鏈、物聯網等技術的突破，元宇宙將得到發展並逐漸融入人類的生活。另一方面，一些媒體和相關人士則認為元宇宙世界只是“科學幻想”而已。那麼，元宇宙到底是什麼？如何看待元宇宙的機遇與局限？元宇宙將對國際政治、經濟帶來哪些影響？本期封面話題邀請兩位業內學者撰文解讀。

　　——編者手記

　　元宇宙概念最初源於科幻小説，後來被電影和遊戲行業廣泛接受和推廣，比如電影《頭號玩家》《阿凡達》以及遊戲《我的世界》《魔獸世界》等都有元宇宙概念的影子。目前元宇宙尚無清晰完整的定義，主要是指一個用戶可以通過替身（avatar）進入，實現與現實世界實時交互的、具有強大互操作性和用戶開發能力的“去中心化”的人造虛擬世界。元宇宙將通過在真實世界上增加一個數字層，從而實現真實世界和數字空間的進一步融合。雖然業內人士就元宇宙的構成層次存在不同意見，但是元宇宙基本上都包含硬體和軟體兩個組成部分。硬體主要指高速網際網路、增強現實、虛擬現實、感測器等物聯網設備；軟體主要是平臺企業和用戶開發並推廣的應用程式。

　　2021年10月，扎克伯格宣佈將臉書公司改名為Meta，表示計劃將公司發展成一家元宇宙公司，這使得元宇宙的概念迅速走紅。這股熱潮也傳導到國家層面，巴貝多宣佈與元宇宙項目Decentraland合作，開設虛擬大使館。與此同時，巴貝多政府正在考慮與SuperWorld和Somnium Space等其他元宇宙平臺簽訂協議的可能性。為了遵守法律，巴貝多政府還聘請了法律顧問，使數字大使館符合國際法和《維也納外交關係公約》。

　　元宇宙對國際關係的可能影響

　　有研究分析稱，元宇宙發展可能的指導思想包括民族主義、全球主義和烏托邦主義。持科技民族主義觀點的人士傾向選擇與國家政府合作發展元宇宙。持科技全球主義觀點的人士希望元宇宙發展可以突破國界的限制，形成全球覆蓋，至少與國家分享權力。科技烏托邦主義者更具理想化色彩，希望國家逐漸消失，即真正地“去中心化”。

　　不過，美國媒體指出，美國一些大型科技公司關於元宇宙的規則構建和管理還處於幼年期。目前，這些科技公司必須遵守主權政府在人工智慧、數據、隱私、安全等領域制定的規則，並在這些規則的基礎上創造和發展。因此，當前元宇宙的發展仍處於國家治理的範圍內，短時間內難以脫離。

　　元宇宙對國際關係的影響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導致國家在權力方面更加不平等。由於元宇宙的核心技術很可能掌握在少數國家和網際網路巨頭手中，這些國家和巨頭據此將擁有更大的規則制定權和話語權。而其他國家或許只能接受和順從這些規則，被迫開放本國的數據，在元宇宙的競爭中處於相對弱勢地位。這將導致不同國家在規則制定權和話語權方面的差異擴大。當前，歐洲由於缺乏本土大型社交媒體企業和數字科技企業，在該領域規則制定方面處於相對弱勢地位，因此只能通過加緊出臺加強數據監管的法令，人為豎起“防火牆”保護自身。未來，在元宇宙的競爭中，這種現象可能仍然存在。

　　二是導致各國生産力和經濟發展差異進一步加大。據高盛銀行最新研究報告，遊戲行業虛擬場景的滲透率達到37%，為所有行業之最；音樂行業達31%；零售行業達17%；其他行業則非常低。遊戲行業可以説是元宇宙經濟模式的雛形。元宇宙相關技術將帶動遊戲行業創造更多財富。遊戲出口大國日本和南韓有望在該領域保持和擴大競爭優勢。2021年7月，日本經濟産業省發佈相關報告，期望能在全球虛擬空間行業中保持領先地位。相關研究指出，一些複雜的工藝流程、産品設計，甚至是危險的機械操作，也可以在虛擬世界進行，而後應用於真實世界。元宇宙相關技術將推動製造的智慧化和精細化。例如，南韓先進科學技術研究所在元宇宙環境中開設了一家虛擬塑膠螺絲工廠，無需實際停機，即可在虛擬環境中立即檢測到産品缺陷並調整參數設置。這表明，元宇宙相關技術預計也將極大地推動實體經濟的發展。

　　三是可能導致新的權力主體出現和壯大。元宇宙平臺和海量數據的所有者有望成為新的權力主體。他們掌握著重要的基礎設施，在其平臺上提供著類似國家提供的新型“公共産品”，獲得類似于政府的某種權力，而政府目前並不能完全控制這一數字空間。拿美國來説，當前，臉書擁有的日活躍用戶數量超過30億。當美國政府機構和私營公司遭到駭客入侵時，微軟首先發現並切斷了入侵。亞馬遜和微軟也在積極地向美國政府提供雲計算基礎設施。這些行為體預計將不斷壯大，在元宇宙時代裏，或將成為新的權力主體，甚至是新的權力中心，試圖與民族國家分享權力。當然，元宇宙將建立在現有網路的基礎上，在眾多權力主體當中國家還將是最重要的。

　　給全球治理帶來新挑戰

　　元宇宙可能給網路空間帶來新形式的國際衝突。在元宇宙裏，各國都可以發起虛擬但更加致命的攻擊。漸進的、低水準的虛擬攻擊行為可能將是國與國衝突的新形式。如不及時完善網路空間的全球治理規則，虛擬攻擊可能會演變為現實世界的敵意。

　　元宇宙可能使“長臂管轄”威脅加劇。當前，網際網路領域的長臂管轄問題長期存在，合法性存在爭議。可以預見，由於元宇宙及新興網際網路監管法規方面尚未形成國際共識，未來元宇宙大國有可能在“無政府”之地各自製定規則，長臂管轄很可能將長期存在。

　　元宇宙新技術可能會顛覆現有標準和規則。虛擬加密貨幣可能威脅美元甚至任何主權貨幣的地位，外匯交易規則可能被改寫。埃隆·馬斯克的“星鏈”高速網際網路技術不光可以加快元宇宙發展，而且還可能降低突破國家網際網路防火牆的難度，給國家安全帶來隱患。元宇宙相關技術的快速涌現和廣泛應用，可能會對全球治理的規則規範構成衝擊。

　　對策與建議

　　目前，我國湖北武漢、安徽合肥、四川成都、上海市徐匯區均將元宇宙寫入今年政府工作報告。此前浙江、無錫等省市也在相關産業規劃中明確了元宇宙領域的發展方向。北京也將推動組建元宇宙新型創新聯合體，探索建設元宇宙産業聚集區。我國科技企業正開始投資和佈局元宇宙。阿里巴巴2022年表示，計劃推出用於虛擬會議的增強現實眼鏡。百度2021年發佈了實現10萬人同屏互動的元宇宙應用“希壤”。2021年8月，字節跳動斥資15億美元，收購了虛擬現實（VR）一體機廠商Pico。今年3月1日，在2022年世界行動通訊大會上，高通宣佈與字節跳動合作，雙方將在硬體設備、軟體平臺和開發者工具開發方面進行合作。據悉，此次合作主要針對擴展現實（Extended Reality，XR）技術開發，目標是發展全球XR生態。

　　筆者認為，為了應對元宇宙發展可能造成的問題，我國有關部門應關注數字革命帶來的根本性問題，從而尋找治標治本的方案。

　　首先，加大科研支援力度。元宇宙的發展依賴於軟硬體的更新換代，目前，尚無一整套成熟的元宇宙技術可用。元宇宙賴以搭建的基礎是硬體，因此應加大對網際網路設備製造業的支援力度，鼓勵研發對實體經濟發展具有推動作用的元宇宙設備，促進虛擬經濟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此外，我國還應為元宇宙相關技術的軍事應用創造有利條件。

　　其次，完善相關監管法規。元宇宙發展面臨著監管真空的危險。應提前研判元宇宙可能帶來的政治、軍事、金融和社會風險，加緊完善已有法律和制定新法律。尤其是探索隱私保護、數據保護、反洗錢等法律法規對虛擬世界的適用性，做到既防範可能出現的風險，又不至於抑制企業創新創造的活力。

　　再次，加強國際合作與參與競爭。未來全球究竟會出現一個元宇宙，還是相互重疊的多個元宇宙，目前尚未可知。但是，在規則制定方面的競爭勢必日趨激烈。應積極參與標準和規則制定的國際合作，促進元宇宙的健康發展。同時，防範可能更加頻繁出現的外國長臂管轄。從長期來看，伴隨元宇宙發展所出現的，必將是合作與競爭並行的態勢。

　　（作者係北京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礦業與鋼鐵行業中外人文交流研究院研究員）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    | 撰稿：辛文    | 責編：丁薩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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