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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約 | 王仙桃雜文:廢棄的小學校
中國網 · 王仙桃 | 發佈時間2022-03-10 09:05:55    

   臘月裏的一天,剛吃完晚飯,村上的小學校裏就響起一陣熟悉的鑼鼓聲。我立刻明白,村裏的舞獅班子又利用農閒時間開始練習了。

  父親像士兵聽到了“集結號”一樣,立馬放下碗筷,邊抹著嘴邊出門。他可是村裏敲鑼鼓傢夥最“來斯”的一把好手,也是舞獅班子裏不可或缺的角兒,我連忙跟母親説:“我也去看看。”便穿上大衣向小學校走去。

  小學校位於村東,就在我家房子後面,兩分鐘就走到了。我從窗外向教室裏看,只見三開間的教室裏燈火通明,鑼鼓喧囂,獅子狂舞,人頭攢動。忽然間,我發現以往堆放在一旁的課桌沒有了蹤影,好生納悶。簡單看了一眼,便悻悻返回家問母親,姐妹們七嘴八舌告訴我,小學去年就停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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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我記事開始,村上前後三次修建小學,我對三個校舍都充滿深厚感情。

  第一個校舍,是我啟蒙階段那所泥巴墻的低矮草房,也不在現今的位置。課桌是大人們就地取材,從村東山坡上砍來松樹,由村裏的木匠打的,雖然制式一樣,但木料七拼八湊,顏色深淺不一;做工也極粗糙,桌面露著或粗或細的縫隙,儘管刷著桐油,但裂開的碎木屑經常會劃破手和書本。凳子則是學生自帶,一般都是同桌的兩個同學商量好,各人輪流帶一個學期。

  小時候,雪特別大,雖然學校就在村中間,路也不遠,但“穿堂風”捲起的積雪堆在巷子裏,幾乎齊腰厚。因此,我們每天上學除了肩上背著書包,手中還握著一把鐵鍬,自己鏟雪開道。不過,經過一番折騰,到了學校,泥巴墻和蓋著厚厚稻草的低矮校舍內顯得特別暖和。

  小時候,人口特別多。村裏一共有四個生産隊,每個隊有一百多戶人家,每戶一般都有三四個孩子,常有姊妹一起上學。因此,進深不大的三間教室裏,坐滿了村裏50多個學齡孩子。如果適齡的孩子都來上學,學校肯定坐不下。小學設有一二兩個年級,只有一名老師。兩個年級以屋頂的正梁為界,兩邊分開坐,採取混合複式教學模式。

  啟蒙老師姓王,是我出五服的同宗族人。他雖然40歲上下,但輩分高,跟爺爺同輩,因而父親再三關照我,要特別敬重他。

  老師中等個,面相清瘦,棱角分明,白凈的臉上頂著“二八開”的分頭,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陰森之氣,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幸好他穿著“中山裝”,如果穿上長袍馬褂,再架上一副眼鏡,活脫脫就是從前的先生模樣。因此,不用父親叮囑,我也對他敬畏三分。尤其他那雙凹陷的眼睛,閃著犀利的寒光,台下哪個人有小動作都逃不過,令我更加恐懼。

  老師念過私塾,人很古板。儘管我對他沒多少好感,但他的板書清秀端莊,字跡工整,跟他的外表一樣,乾乾淨淨,工工整整,我倒蠻喜歡。

  老師不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有一套“見人説人話,見鬼説鬼話”的本領。因為他懂得家鄉的習俗禮儀,那一套口口相傳的傳統説辭,村裏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會,因此,他在村裏有極高的威望,村裏誰家有紅白事也都請他。比如新郎官跟新娘子拜堂時,他那套似説似唱、抑揚頓挫的説辭,如口吐蓮花,妙語連珠,直聽得鄉親們開懷大笑,拍手叫好。

  在村裏小學的兩年時間,好像還沒找到上學的感覺,就在打打鬧鬧中過去了。上三年級,我就到大隊中心小學所在的隔壁村唸書了。

  有一年的寒假,原小學被大雪壓塌了。於是,開春後,村裏就另擇校址,蓋起了第二座校舍。

   這座校舍,于我情深意重,意義非凡。我高中畢業四個多月後,因在這裡教書的堂哥被抽調到大隊中心小學任教,陰差陽錯之下,我被村裏聘為代課老師,在這裡教了將近一年的書。

  像我上小學時一樣,學校僅有一個老師,也就是我這個“光桿司令”。

  校舍坐北朝南,三開間、灰瓦頂,外墻是磚頭、內墻是土坯,家鄉人習慣上叫“夾生墻”。因建在一隊原先的稻場邊,校舍門口有一片開闊平地,足有兩畝面積,是我帶學生上體育課的好操場。操場南面緊挨著我家房子後檐,十分方便。

  校舍今非昔比,但由於國家實施“計劃生育”政策,我的學生不像我上學時那麼多了,大大小小僅有30來個學生。因此,課桌減少了近三分之一,教室後排空出來一大片空地。

  我懵懵懂懂,拿著父親用毛竹片特意為我製成的教鞭(父親叫“戒尺”),在這所學校裏,與村上的孩子們共同度過了一段美好時光,然後,從這座校舍走向軍營。

  若干年後,當我探親回家時發現,我教過書的小學又在原址上改擴建,成了現在這座鋼筋水泥澆築,混凝土結構,帶有寬大走廊,並被塗料粉刷得潔白無瑕的新校舍。我深為村裏重視教育,舍得投入,改善教學環境的做法而感動。

  然而,令人遺憾的是,隨著時間推移,“計劃生育”的惡果更加顯現。村裏的人口跟我的頭髮一樣一年比一年少,加上年輕人爭相去城裏買房,不少孩子都去城裏讀書了 ,村小學裏的孩子也像雞籠裏的雞被黃鼠狼偷走似的,一天比一天少。教室後排閒置的課桌不斷被搬走,空地像漲潮的海水吞食沙灘一樣不斷向講臺蔓延,直到全村所剩的學齡兒童寥寥無幾,講臺仿佛一座孤島。於是,孩子們被迫集中到大隊中心小學;再後來,整個大隊的孩子也裝不滿一個教室,孩子們又不得不坐班車到十里之外的鎮中心學校上學。

  至此,曾經人丁興旺,人聲鼎沸的村小學被徹底廢棄,並最終淪為村裏平時供著“菩薩”,農閒時被用來練習舞獅子的場所。

  平日裏的朗朗書聲不見了,村裏好像缺少了一份勃勃生機。

  如今,那個我啟蒙習文的小學,那個我教書育人的小學,那個我熱情讚美的小學,都一一離我遠去,消失在我的記憶裏,心中不免涌起南宋詞人辛稼軒“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的酸楚和悲涼。

  我常常想,這是不是農村“空心化”的一種現象?這種現象是城鎮化進程的必由之路,還是新農村建設如孕婦分娩前的陣痛?

  然而,時代變遷總是不以個人情感和意志而轉移的。想到我的大學,上海空軍政治學院如今都不存在了,小學沒有了又何足挂齒。

  如此,我便也釋懷了。人可以懷舊,但必須要向前看!

   ——2022年3月10日晨

來源:中國網    | 撰稿:王仙桃    | 責編:俞舒珺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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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中國網    | 撰稿:王仙桃    | 責編:俞舒珺    審核:張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