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10日12時許，伴隨著一曲《與天共地》，兩屆冬奧會金牌得主羽生結弦身著青白底色綴金色亮片刺繡上衣，在萬眾期待中開始了自己第三次冬奧會的自由滑比賽。

　　開場不久，他就向阿克塞爾四週跳（4A）發起挑戰，一秒的時間內，起跳，旋轉，以自身體重5-8倍的衝擊力落冰。雖然足周，但很遺憾，他卻因重心不穩摔倒在地。最終得分188.06，名列第四，無緣獎牌。

　　“我覺得把自己的全部都發揮出來了，這是我真實的心情。比之前的比賽跳的4A明顯要更好了。當然有‘還差一點啊’的心情，但是，我想那可能就是我的全部了吧。”賽後，羽生接受採訪時説到。

　　不跳4A，不是完整的《與天共地》，更無法詮釋羽生結弦的“天與地”。這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一往無前支撐他的職業生涯，也形成他的生命姿態。榮譽和期待如雪，拂他一身，“大雪滿弓刀”，他也要撥自己的弦，打自己的仗，守自己的道。

　　賭上一切的4A

　　作為連續兩屆的冬奧會金牌得主，許多人都期待羽生結弦能夠在本次北京冬奧會實現三連冠。似乎這對於一個27歲的大齡花滑運動員來説，是一個圓滿的結局。然而，與奧運會金牌相比，羽生結弦更想在比賽中完成一次4A，讓這個之前只存在於理論中的天花板高難度動作，在正式比賽中實現一次。

　　4A究竟是什麼，能讓羽生結弦賭上一切去挑戰？

　　4A全稱“阿克塞爾四週跳”，這個動作要求選手向前起跳向後落冰，選手需要在空中旋轉四週半(1620°旋轉)。因此，雖然叫做阿克塞爾四週跳，但實際上比四週多半圈。根據專業技術解讀，這需要運動員在空中身體的轉速達到每分鐘400轉。有人總結，花樣滑冰的4A，相當於馬拉松的“破2”，百米跑進9秒58。

　　從未有人在正式比賽中完成過4A。唯一一次成功的嘗試，是2021年12月23日，日本全日花滑錦標賽賽前公開訓練中，羽生結弦首次在公眾面前完成了4A的動作，將這個一直存在於理論中的超高難度動作，帶到了現實，他創造了花滑界的歷史。

　　然而4A從未在正式比賽中完成過，北京奧運會于羽生而言，或許是他職業生涯中最後一屆奧運，在這裡，他希望能夠將夢想實現。賽前他多次表示，北京冬奧會他的目標是“跳出4A”。

　　一直以來，羽生結弦對自己的訓練幾乎苛刻。“因為有哮喘，就讓競技變得如此艱難，但我從來沒有放棄的想法。”為了克服哮喘，羽生結弦從小基本上是花別人兩倍的時間去訓練。一般選手每天練20-30次四週跳，羽生結弦一天就跳60次。

　　而為了跳出4A，羽生結弦依然“一生懸命”（日語，意指拼命、拼死的意思）。在正式比賽的前一天，仍在不斷練習4A。在訓練中，他果斷嘗試4A，第一次雙足落地，第二次摔倒。

　　當時羽生接受採訪表示，不斷練習4A，讓自己感受到了“死亡一般的恐怖”，“每一次我的身體都重重摔在冰面上，仿佛是死亡跳躍，我是帶著自己指不定哪次就會摔出腦震蕩，然後死掉的心理準備在訓練的。”

　　羽生對於4A近乎瘋狂的執念，也打動了許多人的內心，讓他們意識到，奧運精神不僅僅是輸贏，更是一場對自我的挑戰。在日本兵庫縣神戶市的弓弦羽神社，因為和羽生結弦名字相似，被許多粉絲當作“朝聖地”參拜祈願。在冬奧會期間，神社收到了許多粉絲寫在繪馬（一種在日本神社、寺院裏祈願時用的一種奉納物，類似我國的許願牌）上的許願。相比奧運會三連冠，更多是希望羽生能夠如能所願，實現自己4A成功的挑戰。

　　中國的粉絲，也對於這位來自異國的天才少年十分憐愛。甚至不願過多提及奪冠、獎牌等字眼，只希望他能實現願望。

　　最終，儘管羽生結弦沒能做出完美的4A，也未能站上冬奧會的領獎臺。比賽結束之際，羽生結弦撫摸冰面，告別賽場。這樣的結局，帶著一絲遺憾、一絲悲壯，但卻打動了世界。

　　“我從未覺得自己是個冠軍，我永遠是個挑戰者。每一次我都將自己的人生賭在花滑上。我認為我的人生有一個使命，而正因如此我才誕生在這裡。”在CBC採訪中，他如此説道。

　　熱血漫畫裏走出的天才少年

　　1994年12月7日，一個小男孩誕生在日本東北部的宮城縣仙臺市。父親父親羽生秀利希望這個男孩長大後可以像弓弦一樣張弛有度，因此給新生兒起名為“結弦”。

　　羽生與花滑的結緣來自於4歲那年。由於天生患有哮喘，父母認為在室內空氣環境好的地方能活動身體的滑冰能夠改善哮喘，於是為他報名了滑冰教室，就此羽生便在家人的守護下開始了真正的練習。

　　10歲時，留著俄羅斯傳奇選手普魯申科一樣的蘑菇頭的羽生結弦，已經是仙臺遠近聞名的小天才了。第一次在地方性比賽中獲勝後，他把獎盃高高舉起，就像普魯申科當年那樣。

　　這位“天才小蘑菇”也在日本地方賽、全國賽中嶄露頭角。14歲，他首次參加了世界青少年花樣滑冰錦標賽，賽前他激動地流了鼻血。在保加利亞首都索菲亞，他表演了電影紅磨坊中的名曲《Bolero》，這是他第一次站在了名為“世界”的賽場上，此次比賽羽生排名第12名。

　　2011年3月11日，日本大地震襲來，頃刻間，無數房屋倒塌，海水猛烈地涌向陸地。

　　當時羽生正在滑冰，突然伴隨著巨響，冰面撕裂翻動起來，驚恐萬分的他，穿著一雙冰鞋奔逃出來。而自己的家，也只剩下一片廢墟。

　　“什麼都做不了，每天就躺在地板上看體育館的房頂，睡不著，睡著了夢裏也在搖晃，余震一直在持續，所以也分不清是做夢還是現實。”

　　地震毀掉了羽生結弦的家和冰場，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能進行訓練。為了訓練，5個月裏，他奔走全國各地參加了近60場商演，以獲得“蹭”冰場訓練的機會，並在場間休息的時候，見縫插針地進行訓練。最終，他將演出所得全數捐給了災區。

　　幾個月後，羽生結弦首次參加世錦賽，以一曲《羅密歐與朱麗葉》獲得銅牌，成為日本花滑史上最年少的世錦賽男單獎牌得主。

　　2013年3月世錦賽，此次比賽可謂一波三折。賽前，羽生因流感導致反覆發燒，能重新上冰後又因心急拼命訓練，左膝受傷，自由滑比賽當天早上的公式訓練中，在上一年年世錦賽時傷到過的右腳踝再次扭傷。不靠著止痛藥根本無法比賽，但使用止痛藥，又會在各方面喪失掉一些細微的感覺而産生影響。於是他決定只服用微量的止痛藥勉強忍受疼痛。最終，羽生總分排名第四名，並獲得了冬奧男單的參賽名額。

　　2014年2月，只有19歲的羽生站上了索契冬奧的冠軍領獎臺，成為亞洲第一位男子花樣滑冰奧運會冠軍，這也是時隔66年最年輕的男子花樣滑冰奧運冠軍。此次短節目“巴黎散步道”第四次打破世界紀錄，拿到101.45分。這也是花滑國際賽事上，史上首次短節目超過100分。

　　2018年平昌冬季奧運會，羽生結弦再次取得花樣滑冰金牌，為日本奪下賽會首金，成為時隔66年奧運金牌兩連冠的男子花滑選手。

　　從《羅密歐與朱麗葉》到《巴黎散步道》，從《陰陽師》到《與天共地》，每一場比賽中的音樂、服裝、動作，羽生都會親自參與決策，將全身心都投入到作品的打磨中，相比運動員，他更像是藝術家。容顏如玉，身姿如松，翩若驚鴻，婉若遊龍，這是央視對於羽生結弦的描述。

　　“羽生結弦身上有一種矛盾感，跟他對美與藝術的追求不斷共振。他是真的人如其名，像琴弦，纖細中有充滿想像力的美好；也像弓弦，強韌，含一種千鈞之力的隱勢。勁韌與易碎並存，恰恰盛放于冰雪與刀刃之間，再添一點少年氣的靈動，動人心魄。”一位羽生結弦的中國粉絲如是説。

　　或許，在世人的眼中，北京冬奧會的結局略顯遺憾。然而羽生已經實現了傳奇。

　　“奧林匹斯山上的神火為何而燃燒，那不是為了一個人把另一個人戰敗，而是為了有機會向諸神炫耀人類的不屈，命定的局限盡可永在，不屈的挑戰卻不可須臾或缺。”羽生結弦完美地詮釋了史鐵生寫下的這段話。他對於4A的執念，已經完全超脫了比賽輸贏的本身，更是一場對於自我極限的挑戰，而這或許就是奧林匹克精神的真諦。

來源：中國經濟週刊    | 撰稿：郭霽瑤    | 責編：汪傑菲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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