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訪大運河文化帶開封篇一】一城宋韻半城水
“汴河通,開封興”,這句在開封流傳的民謠,説明瞭大運河與開封的關係。汴河作為大運河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中國歷史上發揮過重要的作用。
歷史上的開封,是一座運河城市。戰國時期,大梁城鑿鴻溝、連水系,成為中國歷史上以都城為中心構建運河水網的開創者;唐代,汴州城因“漕渠穿城”而成為重要的運河節點城市;宋代,東京城因“四水貫都”而成為全國運河交通的中心城市。這種城水相依的規劃,影響了後世1000多年中國運河都城佈局和城鎮形態。
鴻溝水系分漢楚
河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程遂營在央視《百家講壇》主講《六大古都》,在講到開封的個性時特意用了“水”之開封來形容。在他看來,開封城的興衰與“水”有關,而這個“水”就是汴河。
汴河是隋唐宋時期大運河通濟渠的一段,其名稱始於東漢,但汴河並不是起源於東漢,其歷史十分悠久,在隋唐以前是黃河水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古代中國的歷史影響極大。
有據可考的汴河的起源,是在戰國末期的魏大梁時期。開封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長、副研究員葛奇峰在他主編的《大運(汴)河開封段考古調查與研究》中是這樣介紹的:西元前364年,當時的魏國為了遠避強秦的侵擾將其國都由安邑(今山西運城地區)遷至大梁(今開封)。定都之前的大梁附近有大片的沼澤地帶,特別是中牟附近的圃田澤長年積水,為了興修水利,同時為了改變大梁附近地勢卑濕的現狀,遷都之後的魏惠王于西元前360年至339年在大梁附近開鑿運河,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鴻溝,當時也叫大溝。
鴻溝是最早溝通黃河和淮河的運河。鴻溝將魏國境內的東西向河流連接起來,形成龐大的水路交通網。修成後,經秦、漢、曹魏、西晉、南北朝,一直都是黃河與淮河之間的主要水運交通線路之一。楚漢爭霸時期,兩方爭戰8年,就是以鴻溝劃地為界,兩分天下的。楚漢以鴻溝(現在河南滎陽、中牟和開封一線)為分界線,東西分治,東歸楚,西歸漢。西漢時又稱其為蒗蕩渠。
司馬遷在《史記·河渠書》中記鴻溝的路線時説:“滎陽下引河東南為鴻溝,以通宋、鄭、陳、蔡、曹、衛,與濟、汝、淮、泗會。”鴻溝從大梁以西的滎陽引黃河水入鄭州以東的圃田澤,再從澤東引水至大梁城北,然後折向東南到今淮陽東南與潁水交匯,東流入海。從此,黃河水系和淮河水系通過鴻溝連接起來,千里中原變成了水陸通道,灌溉交通更加便利。唐司馬貞在《史記》中的“索隱”中謂:“一(渠)東經大梁城,即鴻溝,今之汴河是也。”可見,魏惠王所開鑿的鴻溝,也就是後來的汴河。鴻溝的開鑿曾極大地促進了當時魏都大梁的繁榮,在之後不久的時間裏,就如《史記》中所描述的那樣:“魏之大梁、秦之咸陽,楚之郢,皆出入大賈小商之地。”
運河崛起汴州城
在河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河南大學中原考古研究所所長劉春迎看來,開封的再次復興始於隋煬帝時期大運河的開通。
據史料記載,隋王朝的第二任皇帝煬帝繼位後,于西元605至610年間,開鑿了舉世聞名的大運河。大運河北起涿郡,中經洛陽、汴州、山陽、江都,直到余杭,全長4000余裏,成為古代貫穿中國南北的交通大動脈。大運河共分3段,其中段名通濟渠,即是利用原汴水故道改造而來,它溝通江淮,成為大運河的主幹。北起涿郡(今北京),南達余杭(今杭州),全長2000余公里,成為貫通南北的交通大動脈。
劉春迎告訴記者,開封在隋代又稱汴州,坐落在汴河北岸,係隋王朝東都洛陽與西都西安溝通江淮的東大門,就是因為汴河的緣故,當時的汴州很快成了南北物資的匯聚之地,進而駛入了城市發展的快車道。
進入初唐,通濟渠更名廣濟渠,開封一帶仍稱汴河,係南來北往商旅漕船的必經之地。唐代詩人李敬方曾在《汴河直進船》一詩中這樣描述汴河的重要性:“汴水通淮利最多,生人為害亦相和。東南四十三州地,取盡脂膏是此河。”由此可見,汴河當時已日益成為大唐王朝的生命航線。
劉春迎向記者介紹説,唐代的開封仍居汴河要衝,交通樞紐地位愈加凸顯,城市日趨興旺,被譽為大唐王朝的“王室藩屏”,是兩京之外規模最大的城池,也是文人墨客的趨遊之地。唐玄宗天寶三年(西元744年),詩仙李白、詩聖杜甫曾相邀同遊汴州,在汴又恰逢高適,三人結伴遊覽,同登開封吹臺,懷古賦詩,成為一時盛事,更成了千古佳話。《新唐書·杜甫傳》對此記載曰:“甫少與白齊名,時號李杜,嘗從白及高適過汴州,酒酣登吹臺,慷慨懷古,人莫測也。”
唐德宗建中二年(西元781年),時任汴州刺史的李勉組織擴築汴州城,把汴河圈入了城內,此舉對開封的經濟發展和商貿繁榮有劃時代的意義,從此運河和開封城的關係更加緊密了。唐代詩人王建在《汴州紀事》一詩中曾這樣寫道:“天涯同此路,人語各殊方。草市迎江貨,津橋稅海商。”詩中的“津橋”即指汴河上的州橋,位於當時汴州城的正中心,這首詩描寫的正是州橋附近的汴河兩岸商業貿易一派繁榮景象。
四水貫都東京盛
在唐代,借助汴渠得以迅速發展的汴州一躍而成為當時最為著名的水陸大都會,為以後後梁、後晉、後漢、後周乃至於北宋以及金在此的定都打下了基礎。
唐末,朱溫就是因為佔據了汴州這個舟車之會,壯大了自己的實力,于西元907年稱帝代唐的。他同時升汴州為開封府,稱為京都。後晉稱東京開封府,後漢、後周皆因之。
五代除後唐外,均定都開封,他們都不遺餘力地興建開封,後周世宗尤為突出。他除了別築新城之外,又大興汴運,把汴河修成了當時全國的運輸樞紐,把開封建成了當時全國的水運中心。正是由於後周時期世宗對汴河的大力疏浚,才終於迎來了北宋時期汴河漕運的全面繁榮,譜寫出了汴河自身發展歷史中最為輝煌的篇章。
開封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長、副研究員葛奇峰向記者介紹説,北宋時期的東京,“天下甲卒數十萬眾,戰馬數十萬匹,並萃京師,悉集七亡國之士民于輦下”,另外再加上文人學子,商旅遊民,“比漢唐京邑,民庶十倍”,總人口逾百萬。由此可見當時東京城的物資供應是多麼的重要。而在陸路交通不甚發達的古代,水路交通更顯得至關重要。
北宋時期,東京被稱為“四水貫都”。所謂四水,指的就是汴河、蔡河、五丈河、金水河,這四條河環繞或者穿過汴梁城,使得城內的水陸交通十分發達,全國南北各地的物資源源不斷地集中於此。特別是汴河更加重要,幾乎半個中國的物資都由此河運來。《宋史·河渠志》記載:“汴水橫亙(東京城),首承大河(今黃河),漕引江湖,利盡南海,半天下之財賦,並山澤之百貨,悉由此路而進。”當時的汴河,達到了其自身歷史上最為輝煌的時期,在當時東京乃至全國的漕運交通中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簡直就成了北宋的“建國之本”。
由於天下之財物皆從汴河而來至東京交匯,使得北宋都城東京的商業發展極為繁榮。茶坊酒肆、娛樂行業是城市發展繁榮的晴雨錶,當時的東京城打破了歷來都市的街坊制度,允許沿街設立商店、酒樓、茶坊等,並且宋代取消了”宵禁“,開始有了夜市,人們可以通宵達旦地進行營業、娛樂,熱鬧非凡。流傳千古的《清明上河圖》正是運河水滋潤下的東京城璀璨奪目的真實寫照。畫中800多個人物,90多頭牲畜,170多棵樹和40多條船,將一個“八方輻輳、四面雲集”的東京盛世美景描繪得淋漓盡致、惟妙惟肖。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説沒有汴河就沒有東京168年的繁盛,沒有汴河就沒有流傳千古的《清明上河圖》。
花開花落,繁華似水。北宋之後,南宋與金對峙,汴河也一分為二。自此,汴河開始斷流。金代後期,曾以開封為中心,對汴河局部地段進行疏通。金元之後,黃河改道,河患特多,汴河幾乎消失。
明代中期,開封為排城內積水,遂于揚州門外疏汴河舊渠一萬餘丈至陳留。這次疏浚後,到明嘉靖時,開封城內汴渠在延慶觀前等處尚有跡可尋。到明崇禎十五年(西元1642年),開封又遭黃河水淹,這次洪水過後,開封段的汴河基本上全部消失在地表以下。
此河只堪成追憶。身邊的大運河雖然遠去,古城一次次被埋重建,但是一代帝都千年的風骨不變,河城相擁滋生的氣質文化早已生根發芽,這是千年不變的光榮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