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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細説《檀香刑》

    莫言,1955年生於山東高密。1981年以小説《透明的紅蘿蔔》成名,小説《紅高梁》則使他享譽文壇。除了著有大量中短篇小説,莫言還寫了7部長篇小説:《紅高梁家族》、《天堂蒜苔之歌》、《十三步》、《酒國》、《食草家族》、《豐乳肥臀》、《紅樹林》作品結集為5本的《莫言文集》。從1996年起,莫言用5年的時間打磨出了《檀香刑》。莫言是當今文壇屈指可數的一流作家,他一直保持著旺盛的創作力,他的作品被翻譯成各國文字,具有一定的國際影響力。曾獲諾貝爾文學獎的日本作家大江建三郎,就對莫言推崇備至。莫言曾説,文學就像人的頭髮,雖然可有可無,只是影響到一個人的美觀問題,可在千年古墓中,人的身體灰飛湮滅了,人的頭髮依然完好無損,這就是他對文學的精當比喻。

    記:聽説你的新長篇《檀香刑》出版後,反響強烈,香港的王家衛還想把它拍成電影,再小説中,你講了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呢?

    莫: 《檀香刑》的故事並不複雜:1900年,貓腔戲班班主孫丙的妻子被洋人侮辱,孫丙借助義和團的力量反抗洋人。孫丙美麗的女兒眉娘是縣令錢丁的情人。在袁世凱的壓力下,錢丁被迫將孫丙關入牢,並給他施行一種殘酷的死刑——檀香刑。行刑者趙甲是大清朝的頭號劊子手、也是眉娘的公爹。趙甲把這次死刑視為他退休生涯中至高的榮譽,一心要讓親家死得“轟轟烈烈”……

    記:怎麼想到寫這麼一個故事呢?  

    莫: 二十年前當我走上寫作的道路時,就有兩種聲音在我的意識裏不時出現,使我經常地激動不安。第一種聲音節奏分明,鏗鏗鏘鏘,充滿了力量,就是火車的聲音;第二種聲音是流傳在高密一帶的地方小戲貓腔,高密無論大人孩子,都會哼唱那種婉轉悽切的調子。通過《檀香刑》,我完成了童年記憶中關於火車和貓腔的一次豐美的想像。

    記:火車與貓腔,怎麼會想到把這兩樣不相干的東西聯繫到一起的呢?  

    莫:在我看來,火車和貓腔之間存在悖論。在我的家鄉高密,人們都仇恨火車,因為它是外族侵略的標誌,但也不得不承認火車也是現代文明。由於眼界的限制,當時的人們根本想不到這些。但歷史就是這麼發展的,過去我們反抗的東西,説不定就是我們後來追求的東西。我只是把這一悖論展示出來。  

    記:你的小説一般都寫過去的事情,《檀香刑》也不例外,你是怎麼處理人在歷史場景中的位置?

    莫:在小説《檀香刑》中,我安排了兩個時空,歷史時空和戲劇時空。清末的屈辱歷史是全書的大背景,在這背景裏呼嘯著火車寒冷、尖銳的鳴叫;而戲劇時空凸現得比歷史還要真實,其間迴響著溫暖的、盪氣迴腸的貓腔。正是來自故鄉的聲音為主人公們提供了一個大戲臺,他們全身心地投入,唱念做打,模倣戲劇來生活,生命的結束就是大戲的散場。誰説歷史不是戲劇,戲劇不是人生呢?

    記:長篇小説最難處理的都是結構問題,對此,你能説説你的經驗嗎?

    莫:對,長篇小説的結構問題是最難解決的。在動筆寫檀香刑的時候,我寫了個中國歷史小説似的結構,結果寫了十幾萬字就停筆了。後來我開始借鑒中國傳統小説的結構:有一個漂亮的開頭,一個豐滿的中段和一個有力的結尾,即《檀香刑》的鳳頭——豬肚——豹尾結構。我將小説的結構技巧完美地轉換成了小説的本質,閱讀起來既有貫穿而清晰的線索,又有豐盈而自由的空間,使這部近40萬字的小説毫無滯重、沉澀之感。

    記:我的印象中,你的小説語言都是絢麗明亮的,色彩感很強,是什麼原因影響了你?  

    莫:從《紅高梁》中鋪天蓋地的紅到《檀香刑》裏大紅大綠的戲劇場面,我都本能地保持著他絢麗的語言色彩:淺顯、誇張,將小説寫得汪洋恣肆。為什麼要突出這種“土氣”的色調呢?復旦大學教授陳思和曾説我的小説是‘聲色犬馬’,我自己很接受這一説法。在農村,很多婦女都喜歡大紅大綠地打扮自己,在黃土地上只有這種強烈的色彩才能一望可見。這也符合我的女主人公們潑辣和敢愛敢恨的性格。”

    記:記得在〈紅高粱〉裏,你把剝人皮的場面寫得繪聲繪色,〈檀香刑〉一看名字,就知道,你是不是對殘忍和血腥有某種嗜好?  

    莫:《檀香刑》中最精彩的章節對死刑的描述,也正是這部分內容令人感到恐懼和不適。我對行刑場面純出想像,無典可憑。在構思的時候,我把自己當成一個受刑者:其實人類靈魂中都有看同類被虐殺時感到快意的陰暗面,在魯迅文章中我們也可以看到。在寫這些情節時,我自己就是一個受刑者,在自己的‘虐殺下’反而有種快感。酷刑就像是一場華美的儀式,整個大戲都在等待這個奇異的高潮。

    記:從你的創作來看,《檀香刑》有什麼新的突破?  

    莫:整部《檀香刑》猶如一齣大戲,色彩濃重、主題鮮明。我稱之為創作過程 一次有意識地大踏步撤退,在小説這種原本是民間的俗藝漸漸成為廟堂裏的雅言的今天,在對西方文學的借鑒壓倒了對民間文學的繼承的今天,《檀香刑》大概是一本不合時尚的書。面對當前高雅而溫軟的流行趣味,我突然唱起了土得掉渣兒的貓腔大戲《檀香刑》,目的就是想發出自己的聲音。

    記:你筆下的女性寫得近乎神,美麗嬌媚,自由奔放,充滿原始野性的生命活力,這是你的女性觀嗎?

    莫:我就是女性崇拜者。從《紅高梁》裏的“我奶奶”到《檀香刑》的孫眉娘,我筆下的女性是叛逆而美麗的,小時候看見過很多大膽潑辣的女人,她們堅持按自己的性情活著,我筆下的女性多是這個模子。

    記:在當今文壇,你最欣賞哪個女作家?

    莫:王安憶,過去我一直就認為自己嗅覺靈敏,聲稱用耳朵閱讀用鼻子寫作,但去年看了王安憶寫鄰居的小説,她能從人家煙囪裏飄出的味道猜人家做菜用什麼作料什麼水,真是佩服,以後我還是老老實實用手寫作吧,你看我的頭髮是“地方支援中央”型的,所以還別了個非常“女性化”的發卡。  

    記:你對時下流行的罵人的“酷評怎麼看,比如王朔日前又“無知無畏”地把矛頭指向美術界,給齊白石、張大千等畫家挑刺,你怎麼看待這位同行?

    莫:你不覺得,現在沒有被王朔罵過的人簡直就算不上真正的名人嗎?罵人也一門藝術,別人問他一句,他就能隨口對出來一句而且還挺像那麼回事兒的。這份機智,我是望塵莫及,所以我不會開口罵人。若是被別人罵呢?那我也犯不著再對罵回去。”  

    記:一部電影《紅高梁》紅了你和張藝謀兩個人,張藝謀的《幸福時光》也是從你的小説得到的靈感。你對自己的小説改編成電影抱什麼態度呢?你和王家衛合作的事情談得怎麼樣了?

    莫;小説像是我的女兒,而電影就是女兒的女兒,是外孫女,我就管不了那麼寬了。劇本改得好,那是改編者的本事,改得不好,也改編者的恥辱,都與我莫言無關。王家衛,就是那個拍〈花樣年華〉得吧,拍得不錯,有種華麗得頹廢得美,至於我們得合作,還沒開始正式談。  

    莫言十態

    1、緘默 説話多了怕惹麻煩,所以我叫“莫言”。

    2、嚮往 《檀香刑》完成了我童年記憶中關於火車和貓腔的豐美想像。

    3、思辯 誰説歷史不像戲劇,而戲劇不像我們的人生呢?

    4、得意 鳳頭——豬肚——豹尾,這構思夠絕的吧!

    5、驚訝 什麼?!有人讀了《檀香刑》會感到心臟不適?!

    6、自嘲 《檀香刑》土得掉渣兒,優雅的太太小姐們還是別碰的好。

    7、“女性” 我就是一個女性崇拜者嘛!不信?瞧瞧我頭上的頭卡!

    8、沉思 我最欣賞的女作家?得數王安憶了。

    9、樂天 我不會像王朔那樣攆著罵人。如果先被人罵?那也犯不著再罵回去。

    10、爽快 小説改編費嘛,給一分不嫌多,一萬不嫌少!

    

    《羊城晚報》 2001年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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