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資本市場第二次革命的主要內容是培育市場主體與完善市場機制,而要完成這兩個方面的任務,核心是進行産權革命

■産權革命可以産生巨大的輻射效應,它可以由表及裏、層層深入地推進中國資本市場與整個中國經濟的市場化與國際化進程；産權革命可以産生重大的關聯效應,它可以有效地帶動企業機制、市場機制與宏觀管理機制向著符合市場經濟本質要求的方向進行全方位的轉變；産權革命可以産生強大的輻射效應,它可以通過市場化的産權帶動並帶來市場化的機制,從而使現代市場經濟的陽光普照中國經濟的各個領域和各個層次。正因為如此,産權明晰化與産權市場化就不僅是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的主線,更是中國資本市場進一步發展與完善進而與現代市場經濟全面接軌的主題,是中國資本市場發展進程中最重大、最核心、最深刻的制度變革與機制變革

■現代産權制度既是現代市場經濟發展的結果,也是現代市場經濟進一步發展的前提。産權約束決定交易費用,産權約束決定市場效率。中國資本市場的産權革命將使産權真正成為市場的産權、約束真正成為市場的約束、激勵真正成為市場的激勵、企業真正成為市場的企業,如此就會引起整個經濟體制發生全面轉向現代市場經濟的質變

産權亦即財産權。現代市場經濟中的産權是涵蓋物權、債權與股權的有機整體。中國資本市場第二次革命的主要內容是培育市場主體與完善市場機制,而要完成這兩個方面的任務,核心是進行産權革命。之所以作出這樣的判斷,主要是基於這樣的認識:

1、中國資本市場第二次革命的基點是全面回歸市場原則,現代市場經濟中最基本的經濟關係是産權關係,最基本的經濟規則是産權規則。沒有産權關係的全面發展與産權規則的逐步完善,現代市場經濟關係就很難發展起來,社會經濟體制也就很難全面走向市場經濟。

2、市場機制與市場主體是相互依存的有機整體,市場機制不完善與市場主體不健全,市場的運作就很難從無序走向有序。市場經濟活動歸根到底是市場主體間的經濟聯繫與經濟關係,中國資本市場中的行政權力過於強大,市場的內生變數嚴重不足,其根本原因是市場主體的經濟活動受到行政機制的層層束縛與行政權力的重重鉗制。不在産權革命中把行政權力擠出市場,不在市場變革形成企業的獨立財産從而形成企業的獨立意志與獨立利益,上市公司就很難擔負起資源配置主體的重任,資源配置的市場機制就很難形成從而也就很難有效地提高整個社會的要素整合能力與資源配置效率。

3、中國資本市場在發展中長期處於徘徊狀態,固然與整個中國經濟的市場化程度不夠與資本市場發展的指導思想長期處於混沌狀態直接有關,但更深刻的原因還在於,中國在導入股票市場這種現代市場經濟産物的同時,拒絕甚至排斥與現代市場經濟制度相適應的産權關係與産權規則,這不僅造成了企業機制與市場機制的雙重扭曲,而且也在整體上拖延了中國經濟體制的制度跨越進程,使得市場長期處於畸形發展狀態,資源配置在相當大的程度上受行政機制驅動,這就妨礙了股份經濟固有的制度優勢與機制優勢的發揮。

我們把産權革命作為中國資本市場第二次革命的核心,不僅是出於對中國資本市場進行市場化改革與改造的總體考慮,而且還有著更為深刻的制度內涵。從制度安排的角度來説,産權制度與契約關係是現代市場經濟的兩大基石,社會經濟的約束機制與激勵機制從本源上都導源於産權制度。産權制度的基本著力點是為經濟主體提供規則約束與利益激勵,並且在整個社會經濟中形成權利與義務相對稱的財産關係與利益關係。由於現代市場經濟從本質上説是一種逐利的經濟,而産權關係又是利益關係的綜合載體,因而産權約束是最硬的約束,産權激勵是最強的激勵。沒有産權約束的企業不可能成為真正的企業,沒有産權約束的市場不可能成為有效的市場,沒有産權約束的交易也不可能成為順暢的交易。正因為産權制度在現代市場經濟中有著如此重要的地位,因而産權革命在經濟體制的轉換與資本市場的發育中就具有不可替代、不可弱化、不可扭曲的重要作用。

産權革命可以産生巨大的輻射效應,它可以由表及裏、層層深入地推進中國資本市場與整個中國經濟的市場化與國際化進程；産權革命可以産生重大的關聯效應,它可以有效地帶動企業機制、市場機制與宏觀管理機制向著符合市場經濟本質要求的方向進行全方位的轉變；産權革命可以産生強大的輻射效應,它可以通過市場化的産權帶動並帶來市場化的機制,從而使現代市場經濟的陽光普照中國經濟的各個領域和各個層次。正因為如此,産權明晰化與産權市場化就不僅是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的主線,更是中國資本市場進一步發展與完善進而與現代市場經濟全面接軌的主題,是中國資本市場發展進程中最重大、最核心、最深刻的制度變革與機制變革。

在中國資本市場中推進産權革命,必須有明確的價值指向。在這方面,最為重要的是改變産權制度變革中長期存在著的功利主義傾向,真正把産權的市場化作為重大的制度創新過程和社會變革過程來加以推進,從而促進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真正從長期的政策調整向全面的制度創新轉變。

全面地推進中國資本市場的産權革命,就需要變模糊的産權為明晰的産權。早在1987年,我就明確提出了産權明晰化是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的主線的觀點,引起了國內外的廣泛關注。在我看來,沒有明確産權邊界的國家所有制與要求有明確産權規則的市場經濟的不適應是中國經濟運作中的最主要矛盾,中國經濟體制要從計劃經濟走向市場經濟,就必須走産權變革的制度創新之路,對國家所有制進行根本的改造。17年過去了,中國的産權制度改革還沒有真正破題,這已成為中國經濟體制走出雙軌模式、走向現代市場經濟的最主要制約因素。模糊的産權是計劃經濟的産權而不是市場經濟的産權；模糊的産權是靠道德約束與激勵的産權而不是靠財産約束與激勵的産權；模糊的産權是有利於尋租行為和容易産生腐敗的産權而不利於形成逐利機制與競爭機制的産權。市場主體間有明確的産權邊界,經濟行為有強烈的逐利動機,逐利行為能在有序與規範的環境與條件下進行,既是現代市場經濟的主要特徵與基本標誌,也是社會經濟協調與穩定發展的必要條件與充分條件。從中國資本市場發展的角度來看,産權制度的缺失不但大大阻礙了上市公司的機制轉換,而且也嚴重妨礙了整個市場的效能和效率。推進中國資本市場的第二次革命,就必須緊緊抓住産權明晰化這一重大的和基本的主題,全方位地推進企業與市場的制度創新過程,在放大市場機制的同時培育企業對行政命令的抗逆機制,在增加市場內生變數的同時強化企業對市場變動的應對機制,在提升市場要素整合功能與資源配置環境的同時完善企業的自我發展機制與自我演進機制,從而使企業從對市場與政府的雙重依賴轉向對市場的單一依賴,通過制度創新來促進機制創新,進而完成經濟體制從雙軌制向單一市場經濟體制的整體轉換進程。

全面地推進中國資本市場的産權革命,就需要變集中的産權為分散的産權。現代資本市場特別是現代股份經濟是集生産社會化、資本社會化、風險社會化與經營社會化于一體的企業制度與市場制度。現代社會經濟之所以能夠有效地解決生産社會化與私人佔有之間的矛盾並且從根本上擺脫了原始狀態的經濟週期的困擾,一個最根本的原因是形成了現代法人企業這種集四個社會化于一體的企業制度。在上述四個社會化中,資本的社會化起著核心的與主導的作用,沒有資本社會化的發展,生産社會化就很難有如此長足的進步,風險社會化與資本社會化也就失去了生存的依據與發展的條件。中國資本市場的一個重大的制度缺陷,恰恰是在一個最需要也最能促進資本社會化發展的市場環境中形成了資本的集中化與行政化。上市公司中普遍地存在著的"一股獨大"現象,大股東憑藉著自身的股權優勢全面控制了股東大會、董事會、監事會與經營管理機構進而形成了"一股獨霸"的決策格局,就既是中國資本市場中股權集中化的必然結果,也是中國資本市場存在重大制度缺陷的集中表現。集中的産權所導致的集中決策違背股份經濟分散決策與多數決策的本質要求,也不符合資本社會化進而風險社會化與經營社會化的發展趨勢。從這個意義上説,資源的資本化與資本的社會化就成為中國經濟與資本市場全面走向現代市場經濟的一個基本主題、核心課題與重大難題。

全面地推進中國資本市場的産權革命,還需要變呆滯的産權為流動的産權。流動性是現代市場經濟的安身立命之本,也是現代市場經濟的本源、本性與本能。資源的流動所引起的價格變動,價格變動所導致的市場競爭,價格與競爭所引致的資源轉移從而形成的配置與再配置,是現代市場經濟的全部奧秘與制度優勢所在。阻礙流動與競爭的産權制度必然是交易成本過高與市場效率過低的制度,也必然是導致市場經常出現流動性失序甚至流動性紊亂的制度。中國資本市場的核心缺陷,恰恰是市場的流動性阻隔,佔整個市場股本總額三分之二的部分長期處於非流動狀態,不但造成了整個市場的流動性分裂、結構性分裂、評價性分裂與制衡性分裂,而且還使得大股東過度與過分地追求再融資所形成的合法不合理的轉移支付,並且在産權經濟學所稱謂的生産性努力與分配性努力中過度、過頻和過濫地向後者傾斜,並且成為中國資本市場制度戕害與上市公司行為扭曲的動力源泉。不通過産權革命有效地矯正中國資本市場的制度缺陷,中國資本市場就很難成為公平與公正的市場,從而也就很難對社會公眾産生強大的吸引力與輻射力。也正是從這個意義上,我們把全流通視為決定股市命運的制度性跨越,視為決定市場走勢與市場走向的最重大政策因素與最主要制度變數。

現代産權制度既是現代市場經濟發展的結果,也是現代市場經濟進一步發展的前提。産權約束決定交易費用,産權約束決定市場效率。中國資本市場的産權革命將使産權真正成為市場的産權、約束真正成為市場的約束、激勵真正成為市場的激勵、企業真正成為市場的企業,如此就會引起整個經濟體制發生全面轉向現代市場經濟的質變。在一個全新的制度環境、制度結構與制度走向下,中國資本市場乃至整個中國經濟中的制度成本與發展成本就會大大降低,經濟與社會也會迎來更新、更高、更有品質也更有品味的全新發展階段。 (韓志國)

上海證券報 2004年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