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短幾十年“彈指一揮間”，散文擁有了文學家族裏至尊無上的話語霸權，散文家擁有了藝術殿堂裏絕大多數的言説席位。初始是一派新藝術散文家的出現；而後是余秋雨等一類文化散文引起人們的關注；再然後，就是斯妤、葉夢等女性散文以其特有的個性化和獨白式的風格颳起一股散文旋風；緊接著，更年輕的一批新人們玩的偽瀟灑、女性的矯情作態和老年人的安詳逸趣構成了散文的時尚指向。也幾乎同時，散文寫作成了許多人找到作家感覺的最好方式。一時間形形色色的散文集爭相出版，讓人連書名和封面都無暇顧及，更不用説匆匆瀏覽。於是，現在隨便在街道上扔個磚頭，準能砸著散文家。

     眼下正是由實惠論調和市民旨趣主宰的世俗社會。膚淺的嘮叨比深刻的思想更有魅力；精神品質被撇出生存意義之外；價值關懷被置換為“稻梁謀”。於是，思想的乾癟、詩意的消逝和語言的浮腫成了文學創作的時髦。隨之，創作變成寫作，文學變成文字，詩性世界變成“散文世界”———真正的散文家們會説這是對散文的偏見。因此，有人“形而上”地總結説，大眾文化的時代正是散文化的時代。

     最近幾年，有關散文的批評話語頗有道理，比如説“缺乏不同凡響的思想”，“沒有哲學高度”，“文采減弱”。這些論點都一語中的地擊中了當今散文的要害。仔細看看流行著的散文，我們就會發現，無論是飄逸的還是“酷若金屬”的，無論是感傷的還是百無聊賴的，都做出一種虛偽的優美。我們更能發現，沉溺于衣食無憂的小康生活的“閒適心態”，使散文家們缺乏把視野伸延到世界文化的廣闊圖景中，以獲得新的精神意旨的宏遠追求。這樣的散文無論如何也不能反映這個時代的文化精神，更不能當作這個時代的文化精靈。

    中國曾經有過真正的散文輝煌的歷史，那就是先秦散文的繁榮昌盛。眾所週知，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是那個時代的文化氣候，在那樣的氣候下生長出來的散文大樹至今精彩茂盛。先秦散文有詩意也有哲理，既是文學也是哲學。幾千年後的德國哲學海德格爾説過，所有的“思”都是“詩”，所有的“詩”也都是“思”。我們的先秦散文不正是“詩”與“思”的完美結合麼？

     也許，用“詩”和“思”澆灌的散文才能真正經受歷史的風雨。

    《中國青年報》2001年7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