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仁拉姆》的戲裏戲外

發佈時間:2022-04-20 09:42:24丨來源:西藏日報丨作者:曉勇 丨責任編輯:阿藝思

由西藏自治區藏劇團傾力打造的新編現實題材藏戲《次仁拉姆》,于2021年5月順利通過國家“百年百部”工程驗收專家驗收,成為西藏首批入選“百年百部”工程的劇目。

  由西藏自治區藏劇團傾力打造的新編現實題材藏戲《次仁拉姆》,于2021年5月順利通過國家“百年百部”工程驗收專家驗收,成為西藏首批入選“百年百部”工程的劇目。

  不同於以往的改編劇,藏戲《次仁拉姆》的主人公原型不僅健在,如今已96歲高齡,她的一生跨越新舊西藏,是西藏從落後走向繁榮的見證者。

  藏戲《次仁拉姆》通過主人公跌宕起伏的命運,向觀眾展開了一卷西藏曆史巨變的長圖。

  真實故事搬上大舞臺,演繹新舊西藏兩重天

  《次仁拉姆》的序幕由傳統藏戲開場後,便帶入“骨肉分離”篇章。

  陰暗的燈光下,穿著破爛的農奴,光著腳,佝僂著身子,幹著粗重的活兒,一旁的莊園管家,像一隻惡犬怒目掃射,稍不留神,便抽一頓莫名的皮鞭。

  2018年底,正在駐村的自治區藏劇團二級導演索朗佔堆接到團領導電話,要他作為導演兼編劇之一,以仍健在的次仁拉姆老人的故事為原型,創作一部大型現實題材藏戲。

  完成創作大綱後,2019年4月,索朗佔堆與另一位編劇朗加旦增及演員、舞美、服裝設計、燈光等主創人員一同來到故事發生地——山南市乃東區結巴鄉。

  次仁拉姆原是隆子縣桑阿曲林莊園一個朗生的女兒。6歲起,同母親一樣成為這個莊園的朗生,照看莊園主的胖少爺。在次仁拉姆的記憶裏,打罵是家常便飯。

  桑阿曲林莊園屬於乃東桑嘎莊園,12歲時,身為朗生的她,被迫離開父母前往桑嘎莊園。那時的次仁拉姆,身穿一件舊馬甲,那是母親從身上脫下披在她身上的,也是身為朗生的母親唯一可用來禦寒的衣物。

  一路上,風雪交加,次仁拉姆忍不住回望那個破舊但仍可稱為家的方向,一路哭到位於山南乃東的桑嘎莊園。從此,次仁拉姆與父母天各一方,再無相見之日,那件舊馬甲成為她對父母唯一的念想。

  藏戲《次仁拉姆》的導演、編劇之一的索朗佔堆説,采風期間,次仁拉姆老人多次提到母親給的那件舊馬甲。她説:“在桑嘎莊園的每一天,每看一次舊馬甲,我就忍不住落淚。”

  次仁拉姆老人曲折的人生際遇,給索朗佔堆帶來很多感受。他説:“透過她的一生,我在感受舊西藏百萬農奴苦難生活的同時,對今天新生活的來之不易有了深切的體會。人們常説要珍惜新生活,這是一句永不過時的真理。”

  索朗佔堆説,藏戲《次仁拉姆》通過次仁拉姆這個人物,演繹西藏的前世今生,整體折射西藏從舊社會到新社會的社會發展、生活脈絡和歷史變遷。在藝術表現形式上,創造性地通過燈光、音樂、服裝、道具、舞美等現代舞臺藝術,呈現一段融入傳統藏戲的新舊西藏故事。

  保留傳統藏戲藝術的精髓,融入現代舞臺藝術的風格

  劇目進入“暗無天日”篇章。舞臺主體依舊昏暗,農奴們的著裝破爛不堪,所見皆是淒風苦雨。當莊園主及其夫人出現,身著鮮亮衣服和貴重裝飾品,態度飛揚跋扈,與農奴形成鮮明的對比。

  在管家的吆喝聲裏,著裝統一的黑衣打手,以傳統唱腔,踩著傳統藏戲鼓點出現在舞臺上,一種令人窒息的緊張感充斥舞臺的各個角落。

  當夜幕降臨,在一柱燈光下,次仁拉姆回到灰色調的小屋,悲傷地吟唱苦難的命運。

  此時此刻,台下的觀眾隨著劇情走進主人公的命運,也跟著默默流淚,感嘆生活在舊西藏之悲慘艱難。

  在新編現實題材藏戲中,運用音樂唱腔表達主人公的悲喜。“與傳統唱腔只有鼓和鈸、無音樂伴奏,由主演清唱、群眾演員伴唱(即幫腔)形式不同,音樂唱腔是一種新作曲的、有大型樂隊配樂和伴奏的一種唱腔。”索朗佔堆説。

  藏戲《次仁拉姆》在整體呈現中,根據劇情發展,在主人公情感需要極度渲染與昇華處,多運用音樂唱腔來加大力度,而在一些集體場面,則仍運用傳統唱腔表達,以保持整體劇目的藏戲韻味。

  如何充分利用藏戲原有的元素,藝術地融入新故事?如何在保留傳統藏戲原有語境的表達上,做嘗試性創新和改變?對此,索朗佔堆認為,在保留藏戲原有的“唱、念、做、打”基礎上,演繹一個新故事,難度挺大,但逐步理清思路後,有了自己的觀點:既然要用藏戲方式錶演,太徹底的創新,會破壞藏戲原有的意境之美。所以,從演出呈現方式而言,有些地方大膽用音樂唱腔,有些則保持傳統唱腔。比如,打手的出場和打鬥場面,把藏戲經典動作融入其中,重新進行了編排。

  索朗佔堆説,就傳統唱腔而言,每一個藏戲演員,不僅需要天賦條件,還要有長期的訓練與熏陶。比如,藏戲的抻音、震谷等皆為裝飾音,這些在藏戲音樂唱腔中不僅有涉獵,而且佔比很大。而藏戲音樂唱腔的作曲與一般歌曲作曲又不同,在作曲上難度不小,也特別考驗演員的功力。

  飾演次仁拉姆的A、B兩個主角都是自治區藏劇團中生代主力演員。

  次仁拉姆的扮演者之一小索朗曲珍,在經過6年系統培訓後於2008年入團,那時她剛滿18歲。她説:“我覺得是外形上的接近,加上我從未放鬆過對藏戲表演藝術的精進和努力,才使我有幸成為主角之一。”

  入團12年,小索朗曲珍和所有剛入團的藏戲演員一樣,從最基礎的群眾演員做起,從在一些藏戲小品裏擔任角色開始,一步步擔任主要角色。多年來,她每天早上都會提早半小時到練功房,壓腿開嗓,從不間斷。平時在家裏也不會太放鬆,經常邊做家務邊反覆練唱。

  為塑造好次仁拉姆這個角色,她除了在唱腔、身段、表演上下苦功夫,還通過實地采風、翻閱書籍,對次仁拉姆所處的時代背景、人物個性加以了解,把自己對角色的理解,融入舞臺表演中。她説:“《次仁拉姆》一劇整場下來,有12首唱腔要融合表演在舞臺上演唱,一場下來其實很累,如果不是長年累月的艱苦訓練,可能真的很難完成。”

  一生充滿正能量,值得我們學習

  隨著劇情的發展,在“高原曙光”“民主改革”“康莊大道”等篇章,舞臺整體色調和燈光一點點地改變著,灰暗與陰鬱感,漸漸被明亮的顏色所代替。

  整部戲中,新舊社會的對比無處不在。這種對比除了舞美、燈光的運用,在服裝上尤為明顯。

  《次仁拉姆》的服裝設計者白瑪卓嘎和黃艾妮都是區藏劇團的年輕設計師。為了更好地服務劇情和人物,劇中涉及農奴的幾十套服裝全部經內地廠家定做,每套服裝經歷過設計師手工染黑、做舊,再用石頭砸爛邊邊角角及手工打補丁、用刷子刷舊的過程。“最終,每一套衣服呈現出那種歷經過滄桑的感覺才算完成。”黃艾妮説。

  她説:“服裝、燈光、舞美等整體配合,使《次仁拉姆》整劇人物形成鮮明的對比,比如,地主和農奴,當兩個代表不同階層的人物一同出現在舞臺上,給觀眾的第一感覺,就是直觀的對立面。”

  劇情隨時代發展,舞臺的色調在變亮,主人公的服裝慢慢也有了一些色彩。到解放軍進藏,色彩更多地出現,這從農奴們的著裝上會有更明顯的變化,邦典、襯衫是新的,從前沒有鞋子穿的農奴,也終於有鞋子穿了。

  劇中,主人公次仁拉姆從出場就穿一件又臟又破的紅襯衫,到最後她成為全國人大代表時,穿著特別鮮艷的正紅色襯衫,背對著觀眾向更加光明的未來走去。

  對這個別出心裁的設計,該劇服裝設計師白瑪卓嘎和黃艾妮説:“這個設計從藝術表達而言,暗示了次仁拉姆的紅色基因,也代表了她的人生進程。而且,在她當上母親後,當她再次穿上那件母親給她的舊馬夾,帶上格桑(劇中次仁拉姆的愛人)給她的邦典,馬夾和邦典寓意著她將帶著親人的希望和祝福,在新社會繼續前行。”

  次仁拉姆的扮演者之一小索朗曲珍通過演繹這個人物,有了一個最大的感受:“次仁拉姆身上有一股永不屈服的力量,充滿正能量和積極樂觀的人生態度,值得我們每一代人學習。”

  現實中,1959年,次仁拉姆所在的桑嘎村迎來了民主改革的春天。這一年,次仁拉姆同西藏百萬農奴一起翻身得到了解放,她分到了房子、土地和綿羊。

  在次仁拉姆的鼓勵和帶領下,1961年3月,西藏第一個由昔日朗生組成的互助組——“窮棒子互助組”,在乃東縣(今乃東區)桑嘎村誕生。

  20世紀七八十年代,次仁拉姆獲得“全國勞動模範”“全國三八紅旗手”等稱號,並連續兩屆當選全國人大代表,被選為西藏自治區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副主任。如今,已經96歲高齡的次仁拉姆與女兒一同居住在山南市乃東區澤當鎮,安度幸福的晚年。

  新編現實題材藏戲《次仁拉姆》的主創多為區藏劇團的骨幹力量,並大膽啟用了年輕演員擔任主要角色。對此,索朗佔堆有自己的考慮:“想培養更多年輕的藏戲演員,讓他們有機會成為新一代藏戲藝術家,為古老的藏戲藝術注入新活力。”

  曾經也是一位藏戲演員的索朗佔堆坦言:“起用年輕演員其實對導演壓力很大,他們沒有很多舞臺經驗,尤其是主演,沒有擔任過大戲主角,弄不好還會對整部戲的呈現造成影響,但我想給年輕演員機會,希望通過這部劇培養出更多的藏戲表演藝術家。”






  (作者:曉勇  圖片均為藏戲《次仁拉姆》劇照,達瓦卓瑪、曉勇拍攝)